李雲潛看着眼前恭敬行禮的幼童,恍惚之中生出狂傲來。
朕果真是天命所歸的帝王。
前一刻死在五竹眼中詭異的光芒下,後一刻便回到了盛年之時。
當初前路未知,他尚且能将所有人玩弄于鼓掌之間,如今天命眷顧讓他重走一遭,他怎能不把所有人捏在手中呢?
想着,他勾起面前稚子的下颚,一張白淨尖瘦的小臉,漆黑的眸子在狹長的眼眶中滴流亂轉,聰明靈動,卻平白讨嫌。
李雲潛是帝王是軍事家,卻并不是一個合格的父親,孩子對于他更像是國庫裡的金銀,必不可少卻也不會留心看顧,幼子嬌弱麻煩甚是無趣,因此他并不曾留意過兒子們幼時的相貌,于是擡頭去尋孩子的母親。
“淑妃娘娘求見”內監适時通傳,門外盈盈拜倒一片素色衣裙。
“承澤年幼,攪擾陛下公務,望陛下恕罪”無趣的聲音比他記憶中年輕許多,做派卻如出一轍的古闆。
李承澤。
李雲潛努力回想了一下最後一次見這個兒子時的樣子,模模糊糊的想不起來。
他死去的太早又太輕,遠不如留下的一紙絕筆令人印象深刻。
順着那封絕筆信,李雲潛又想起領命送他上路的範閑,想起範閑敗在自己手中時滿眼的憤恨。
那雙眼睛逐漸與眼前的幼童重疊,這樣空靈的嚴重也會有一日燒起滔天怒火嗎?
說起來老二當年也算是抱恨而終。
李雲潛忽然笑了,那幾個兒子到底是太年輕沉不住氣,棋差一招,打亂重新布局便是,早早出局的人,有什麼資格憤恨呢?
他單手拎起李承澤,像逗弄貓兒狗兒那樣抱在臂彎裡,小孩子怕高,胡亂的抱住大人脖子,旁人看去一派父慈子孝。
南慶雖兵強馬壯,但文運确實不佳,朝中盡知,慶帝自登基後極重視文脈傳承,為鼓勵民風向學,待江南詩書世家的淑妃母子是極為寬厚的,一時朝野交贊,扭轉南慶崇武輕文的風氣。然而人心向背,取巧之人已有了依附淑妃母子之念。皇後多年無所出,如今有孕尚不知男女,其族人慌了神,多次陳情請求憐惜中宮。
李雲潛置若罔聞,看着這幫蠢人愈發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