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族和醒禮教同時施壓,三方審判将徹查齊靖瀾。
空氣幹燥中帶着令人疲倦的焦熱。
“無望不是我的孩子。”
“……”
腳步停下,雲嶰眼神陡然銳利,晉楚卿卻是難得的坦率與平和。
“你應該也早對我有了懷疑。”
“……”
豈止是懷疑,他已找回真相珠,眼裡就是晉楚卿的本貌。
荊棘魂光芒閃爍,萦繞着二人。
沈府之後,晉楚卿的靈力較之前更加精純,他身上的衣服也可以因他的靈力完全變成靈衣,使他可以在有衣時自由穿梭山體牆面等死物。
而活物,目前除了雲嶰,他還是不能碰觸其他人。
雲嶰想自己應該要憎惡報複他,可他想起這些日子晉楚卿的照料,想起那株旗山蓮以及獄鏡的答案,隻怔在那裡。
他遲遲反應過來,不想晉楚卿正視現在的自己,又無退卻理由。
這個人終究是卑鄙的,連選擇坦白的時間都是如此。
——
沈金斐之所以能看到晉楚卿真容,是因為真相珠和水淩兒。但水淩兒并沒有強行解除真相珠契約,以及複刻真相珠能力的本領。
真相珠的形貌極其特别,就算隻求形都沒人仿造得出。
世上的真相珠,隻會有一顆,如同真相隻會有一個。
水淩兒隻是通過器物,隔斷真相珠與其主的聯系,同時把真相珠過往看到的一部分事物重現出來。
這種器物使佩戴者可以看到真相珠的上一任主人已經看破真相的事物,不能看破新的迷幻。
在器物使用時,需用特制的映照盒把真相珠裝着,不能打開。另外,真相珠與器物的距離不能超過十丈。
水淩兒為真相珠接近齊靖瀾并進入齊府。器物本是水淩兒制作給齊靖瀾的,齊靖瀾把它給了沈金斐,作為沈金斐在街上救他的謝禮。
晉楚陌:“梁荊是嗎,還是該叫你荊棘靈?”
——
邝都東行是标城,标城有醒禮教的傳送門。
晉楚陌強制契約失敗,将晉楚卿擒獲。
馬車裡,晉楚卿腳下有一破行囊,行囊裡包着三瓣斷劍,是臨行前乞丐送來的。乞丐告訴晉楚卿這是牧童當初從雲嶰身邊偷走的,偷走以後牧童把他的東西變賣了。他替牧童抱歉沒能找回其他東西,隻把賣來的銀子和斷劍帶回,讓晉楚卿轉交。
晉楚卿問為什麼牧童自己沒過來。那乞丐扯扯嘴角,說他哪好意思,就跑開了。
山路格外颠簸,無望坐在席墊上,往閉目養神的晉楚卿腳踝抓,每次都抓空。路面坑窪,無望被颠起來,臉往殘劍怼去,晉楚陌用氣把他扶正,他新奇顧盼,更歡快了。
馬車仍行在無人的山路,偶爾風掀開車簾,露出一隅。
晉楚卿曾向晉楚陌打聽穆煙的來曆,晉楚陌隻字未吐。
……
元魚和晉楚茗都不在醒禮教。
晉楚茗自去烏國一直未歸,元魚得知晉楚茗重現江湖時就離開了醒禮教,有人說曾在凰影族舊址見過她。
臨海閣在四海樓旁,占地三十公頃,四面開窗,中心無頂,按理說應當光線充足,可現在七月豔陽天,屋裡竟黑通通的。
被推進臨海樓後晉楚卿嘗試出去,但臨海樓設有屏障,靈體無法穿過。
閣樓裡,群靈對晉楚卿虎視眈眈。
“……”
——
每天跟這些靈在一起,晉楚卿學到了許多雜亂的東西。像鐵像靈的自由防禦屏障,劍靈的切割術,以及弓靈的蓄靈術。
靈中有一個叫檀香的,是晉楚卿當初花功夫從吳家得到的檀香扇的靈。此靈整日打扮得花裡胡哨,靈力薄弱,行動力差,反應遲鈍。每當看到他,晉楚卿都會反思自己當初的眼光。
弓靈的蓄靈術能快速把力量集中在一點,爆發性強損耗低。晉楚卿用蓄靈術把臨海樓結界戳一個洞,洞口緩緩融合,鐵像靈想跑沒跑出去。
……
自晉楚卿把臨海樓結界戳破,晉楚陌就把他放了出來。
乾坤囊不容天陽地陰以外的活物,其他器靈入乾坤囊,需沉睡不動用任何靈力。
沒有宿體,晉楚卿受乾坤囊排斥,在消亡的壓力下,他領悟出極限收靈的方法。
無靈力外洩不改變他是活物的事實,乾坤囊排斥仍在,晉楚卿琢磨内化靈力削弱乾坤囊給他造成的傷害,并意圖從内部損毀乾坤囊。
晉楚陌令天陽阻止。
排風庭之後,天陽失去了在乾坤囊外對敵的能力。但在乾坤囊中,他還是當之無愧的主宰。
八個月無數次的瀕臨破滅,使晉楚卿有了長足的進步,對于靈的轉化和控制能力也有了質的飛躍。
晉楚陌把他從乾坤囊中放出,問他是否想通。
除四海樓,醒禮教無變。
路經弈晚閣,段雍錦和扇一從中出來。
二人面色不佳,一前一後走到偏僻假山處。
“你也聽到他的話了。”段雍錦。
“……”
“教主不是那種人。我們當初都看到主子的屍體,也許真的不是他。”
“那是你們,我在齊府什麼也沒看到。”
“……我會讓薛何繼續盯着,在搞清楚他的身份以前,不會讓他有事。”
靈也會休息,很多靈會沉睡很長時間,再一直保持清醒,較少有靈會像人一樣固定作息。
臨海樓的靈已經鬧了一年多,最近陸續到了沉睡期,隻有幾隻小靈、檀香跟晉楚卿還醒着。
晉楚卿問起靈王,說若是有靈王在靈就不會如此了吧。
“靈王誕生于寒冰,個性也像冰一樣,冷淡又排外,他隻會放任靈欺壓人,絕不會允許靈受控于人。”
當年靈界與人界、魔界、仙界還不像現在這樣泾渭分明,而是都混在一起。人族、魔族、仙族長年受靈欺壓,靈王從不約束。
起初外族與靈差距懸殊,不得不忍氣吞聲,後來人族中一位叫邥的絕頂天才橫空出世,打破了這種一邊倒的局面。
邥針對靈研制了許多強大的靈器,并以此為倚仗希望能與靈王談判,為人魔仙三族争得一席之地。
提議遭到靈王漠視和大靈的羞辱,邥放棄和談,聯合人族、仙族和魔族三族對抗靈,在仙族的幫助下,邥獲得長生。
邥是第一位修仙者。
他修仙是靈所不樂見的。邥是人,意味着他最多能閃爍數十年,如果是仙意義就完全不同了。衆靈請願,靈王下發追殺令,荊棘靈實施追殺。
人魔仙三界最終還是沒能保住邥,而邥似乎也早已預料到這一切。
臨死前他設下結界,把四界劃開,并喚醒了四界最可怕的力量。
力量為仙界所用,幾乎摧毀了靈界。
“(仙界進犯靈界)這樣看來邥的結界也不過如此。”
“不是邥的問題。那力量過于恐怖,完全超出四界預料。當時各處結界都出現了裂縫,也是因此,如今人間才有靈的足迹。好在也是由于其力強橫,仙不能完全掌握。”
“靈王保住靈界根基,驅逐仙徒後就不知所蹤了。”
“……那是什麼力量?”
“世間所有力量的終點,兵戈與武力的本源。”
“……”
“邥死後絕大部分靈器都落在仙族手裡,仙族壯大。人族雖有一批修仙者,但像邥那樣的卻再也沒有了。”
“靈王樣貌如何?”
“……靈本就是美貌的生靈,更何況是靈王?”
晉楚卿問的不是這個。
他是想知道靈王的具體樣貌,或是身上有無标記。荊棘戒指内冰棺内力量成型的蛇紋靈體一直令晉楚卿有所懷疑。但他又想标記這種事難被外人知,且檀香扇誕生才不過百年,檀香作為扇靈,那些古早的事,多半是他道聽途說,難作真的,就未再發問。
龍谷山巒起伏,冰川遍布。
橫笛山上,大到花齒豹、棕獅、劍熊、莽魚怪,小到風電鹿、白蜂鳥、跳躍貓屍橫遍野。
往西五十裡的守龍潭,冷霧罩在深藍色的河面,晉楚卿衣服破爛,長發拖地。
對面是斷了兩指的環翼鳄。
環翼鳄長五十米,重過一間大型糧倉,當它朝晉楚卿奔去時,方圓百裡地動山搖。
橫笛山上以不落葉聞名的鐵鈎樹上落下一片葉子,環翼鳄鳄爪拍散靈劍,晉楚卿至其身,環翼鳄甩晉楚卿不下,撞向一棵參天古樹,晉楚卿落地,環翼鳄爪抓過去,橫笛山樹倒了一半。
環翼鳄發出狂吼,震得晉楚卿靈體受創,環翼鳄趁機咬住晉楚卿,晉楚卿禦靈護體,盾攜利刺,環翼鳄嗷叫一聲,放開晉楚卿。
那片難得落葉的鐵鈎樹葉落在環翼鳄踏過的坑裡,原來一切隻在轉瞬。
晉楚卿已記不清這是他在從醒禮教取回荊棘戒指出離的第多少個日夜,隻知如今積蓄的靈力可發揮七成。
環翼鳄嘴巴淋着血,牙齒也掉落兩顆,掉落的牙齒一顆落入守龍潭,一顆落在橫笛山。
河水膨脹卷湧,山崩地裂。橫笛山幸存不多的野獸逃竄,環翼鳄張開血盆大口嘶吼,整座山被夷為平地。晉楚卿靈體如煙如霧,粗長靈冰柱從環翼鳄口中生長,貫穿其上下颚。
環翼鳄獸、翼結凍,将全部冰封之時,生生咬破靈柱,靈柱粉碎,晉楚卿、環翼鳄兩敗俱傷。環翼鳄發出震天動地地咆哮,晉楚卿被靈力壓得動彈不得。環翼鳄爪子踩向晉楚卿胸口,晉楚卿幾乎要被踩扁。
環翼鳄不解其恨,靈力鎮壓住晉楚卿,飛入高空,俯沖而來,晉楚卿手指顫動幾次結靈失敗。
龐大的靈力與飓風來襲,遠方的絞架園地面顫動,晉楚卿意念凝結,一把雕紋精細的冰色靈劍出現在上空,破開環翼鳄壓制的晉楚卿的靈力。
晉楚卿執劍劈向環翼鳄,兩股駭人的能量碰撞,山巒依次倒塌。晉楚卿躺在地上動也不能動,他身上的半扇蝴蝶玉散着微光。守龍潭潭水上漲,冷水淹沒晉楚卿,被劈成兩半的環翼鳄從空中掉下來。
同時一不知名物體從天上落下,與晉楚卿一起被水淹沒。
——
對岸無真龍,隻有另一隻環翼鳄的骸骨。
還有……
晉楚卿沒想到會在這裡碰到林九。
林九着他那件二十年不變的紫衣,手裡攥着傳送令牌,一臉防備地瞪着晉楚卿,他氣質較之前平和,五官卻比少年時更豔麗,是越長與他那妖媚的母親越相像了。
“你是什麼人?”
“……”
“……這裡是哪裡?”林九。
目光掠過他手裡的傳送令牌,晉楚卿:“守龍潭。”
“……怎可能,你……”林九這才注意到身邊猛獸的屍骨分别有六翼和四翼,跌坐在地臉色蒼白。
“你是修仙者?”林九手移到劍柄上。
“何出此言?”
……不是?
“那你是什麼人?這環翼鳄……”
骸骨倒塌,砸向林九,晉楚卿把林九拉過來,林九摔在地上。骸骨與分成兩半的環翼鳄屍身聚集結合,光柱沖向晉楚卿。
晉楚卿靈劍相對,環翼鳄的光柱與晉楚卿的靈劍相抗照亮整片天空。
在那一瞬間,林九仿佛看到了異世界。
晉楚卿實實在在地看到了。
他的腦海中重現千年前修仙者在這片土地上無盡的殺戮。
“……”
環翼鳄的骨架嵌入晉楚卿靈劍,成為靈劍的實體。
晉楚卿撫過交錯的劍柄,蠻煙瘴雨之下,手心隐隐發燙。
邥後又千年。
修仙者從人族抽離,自稱神族。神族領袖仇視人族,主張覆滅。
覆滅人族的過程中,人族分為抗争者、倒戈者和中立者。
梁家屬于中立派别,他們收留了以為神族大将,神族大将傷愈後給了梁家一塊石符,保修仙者不傷害佩戴石符的梁氏子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