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邊身子毀了的晉楚卿又複原，他看了眼新生的身體，要對入骨補刀時，破世之繩最後的微光消失。

荊棘戒指内部的力量拉扯着晉楚卿，雲嶰身外的冰淩消化。

也許會有更厲害的仙者到來，也許自己數十年都會被鎖在荊棘戒指中，也許這是他們的最後一面。

桃源的怦然心動過于美好，讓他眷戀難舍。

或許他從一開始就該放任自流。

“小心靈界和仙界……”

囑托未完，雲嶰的心跳帶動晉楚卿，微抖的手牢牢鎖住他，仿佛要把他嵌到骨子裡。

雲嶰慢慢松開晉楚卿，不想看晉楚卿可能會産生的反感之色，晉楚卿抓住他的手，面具被漂亮的手指摘下，唇印在雲嶰臉頰的疤痕，雪花停滞。

大雪化為暴雪和龍卷風，晉楚卿升華的靈體趨于穩定，一貫萦繞的霧氣也消散。

韓道、晉楚陌、花堯、羲吾趕到惠堂。

先一步到的韓道表情古怪，晉楚陌則目不轉睛地盯着晉楚卿：“……大哥。”

……

雲嶰與晉楚卿背對背站在一起持劍面對花堯和晉楚陌、羲吾。

韓道站定不動，靜默旁觀。

伴随着銀色的冷光，晉楚陌的劍出劍鞘。羲吾周身浮現一圈鈴铛，花堯的術法從天而來，雲嶰縱劍劈向花堯，晉楚卿與晉楚陌的劍交叉在一起。

晉楚陌：“……”

惠堂暴雪之中，他與晉楚卿終于還是兵刃相向了。

前世鮮紅的記憶裡，自己到最後甚至沒資格接近他。

——

安分守己勤勤懇懇的人經不起家庭、時代的一點變故，一場親人的大病，一紙官府的政令，一位神出鬼沒的修仙者就可能把他們打入地獄永世不得翻身，而無惡不作的齊靖瀾被爆偷梁換柱，晉楚卿的判決也遲遲無法履行。

晉楚卿直入三方審判，放走李湘君；泉豐門揭穿靈族邪典，水仙妖邪之說甚嚣塵上。

民衆質疑權威，各地起義不斷。

混亂中也形成新的秩序。

胥宿主流統治思想共三種：一種主張撥亂反正延續傳統，被稱為守舊派，一種主張完善律法，不再劃分王權族權教權神權，被稱為法權一統派。

法權一統派并沒有剝奪當權者的權利，隻是增加了針對重大犯罪，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的條例。最後一種主張及時行樂享受當下，人無高低，被稱為斷頭行樂派。

林家、祁家、大部分王權、族權和教權上層階級是第一思想，醒禮教、排風庭、飄曉閣還有一衆文人多擁護第二思想，泉豐門、靡巢圈和一小部分底層民衆擁護第三思想。

第三思想勢力相比前兩個較為薄弱。

除了這些大行其道的思想，修仙之術也在胥宿蔓延。

晉楚陌開創修仙先河，斂了境尋無數資源和财富。

随着修仙時代的開啟，境尋各國人才湧入烏國和胥宿國，與此同時各類招搖撞騙的妖教應運而生。

宗嘯在烏國現世，與回國的李湘君交手，李湘君名聲大振。

宏國興起反商運動，麒麟國加強保護貴族權力的制度，數萬奴隸被撲殺。

——

“……自然萬物，有族群就有領袖，有高低。怪隻怪自己沒有本領，不像他們能一呼百應，生來擁有無上的權力，更有千軍萬馬。”

“——我們就是千軍萬馬的一員。那無上的權力就是我們鑄造。”魏良徒話鋒一轉，“生活并不是本就如此，命運讓人生來死去，世間幾乎所有不公是人為制造。無所事事者錦衣玉食，勞作一生者食不果腹。未得利益者不敢反抗，既得利益者又怎會改變？汪洋不敢沖擊溪流，何其可笑，何其不幸！”

“你所說的汪洋，每一滴水都有自己的思想，海浪卷起來，隻會傷人傷己。”

“若總是明哲保身，将永遠一成不變。”

“人都是踩着對方的底線，為自己謀取最大的利益的，世界總會如此。”

“所以要奮鬥，要進取。要糾正這不正之風。”

“你找死。這樣隻會白白犧牲。”

“為奮鬥流下的血液，從來不是枉費！他會喚醒千千萬萬個像我一樣奮進者的靈魂！”

“年輕的想法，似乎總是不謀而合。”望着樓下的幾人，元魚。

“……”

她想握住晉楚卿的手，卻隻觸碰到冰涼的桌面。

“江湖上，有關你和那位閣主的傳言很多。”

齊文先之女七果宴會失言說出晉楚卿用雌珠假扮雲家小姐嫁給雲嶰的秘密，江湖有關二人的流言蜚語甚嚣塵上。

“我不會當真，你也不必在意。”

“你找我是為何事？”

“……我隻是想看看你，想要告訴你，我支持你的一切決定。”

“……”

“……羲吾是邥的後代，沸高族的制器天才，你要格外小心他，最好不要與他為敵。”

“……我會注意。”

暮色降臨，深藍的天空劃過冷氣，三兩顆星星抖動。

晉楚卿坐在雕着雲紋的木椅上，窗戶大開，濕氣進來，不遠處的池塘水面由小到大漾着圓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