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湘君臉紅紅地坐在欄杆上，經過的人看到他怪異的臉無不尖叫逃遁，風吹得他還是李湘君的那半邊臉有些暈。

所以現在算什麼？

堅持了半輩子的事，被告知隻是一種癡妄。

在雪嶺苦修二十載，結果說學不學都一樣。

接受現實，答應作為修補四界和制作靈器的養料，發現改魂晶在他的身體内制造的平衡，被另一種力量打亂。

什麼都做不了，什麼都不是。

隻剩下這不人不鬼的模樣。

勁裝女子昂首闊步，李湘君從欄杆醉倒倒在地上，頭發遮住他李湘君的那半邊臉，巳鹽蹲下身：“……是你？逃跑的……”

“……”

不用想也知道她把自己當成了誰。

李湘君推開巳鹽，晃晃悠悠地站起，道：“不是！我不是——”

他手抓向自己的臉，晉楚卿的那半邊臉被抓出血痕，巳鹽看到他的全貌愣住，反應過來馬上阻止他自殘：“抱歉……是我認錯……”

李湘君恨不得把自己的半邊身子都撕碎，巳鹽從背後固定住他的手臂讓他住手。

李湘君掰開她的胳膊，猛一用勁巳鹽後腦勺頭撞在柱子上。她吃痛地捂住頭，瞪着李湘君呵斥：

“——站好！别再動！”

“……”

咒語一樣，李湘君安靜下來。

晉楚卿的那半邊傷口自動愈合，李湘君頹廢地道歉。

“……”

巳鹽怔了怔追了上去。

池塘的荷葉裁成李湘君半邊臉的形狀和樣子，放在李湘君晉楚卿的那半邊臉前：“是順眼一些，但本質又沒有變。”

“……”

義麻找了幾條街才找到李湘君，他讓他别再管那害人不淺的妖邪、預言了，跟他回義莊。

發洩完清醒許多的李湘君心中一暖：“不用了……”

結界因為沒有材料修補，靈界那塊已經塌了，陸續有野靈進入。

野靈并未直接動武，而是盤踞稻山。他想看看怎麼回事。

——

天祭以來的這七年境尋的世界非常混亂和割裂。

天祭之後，曙仙堂成為境尋名副其實的權力中心，但曙仙堂并未運用好自己的權力，而是采取完全放任的态度。境尋往日的律法失去效力，又沒有統一強硬的新法執行，被選中的□□的人思想各異，局部鬥争不斷，發展失衡。

貧窮落後混亂的更貧窮落後混亂，富裕先進安甯的更富裕先進安甯。

空間袋、疾速信鴿、麻醉寶石、農作器，在後者所處應用廣泛。

曙仙堂手握重器而不作為令許多人心生不滿，他們希望停止天祭，或是把天祭交到更可靠的人手中。

麒麟國姜城的姜出隐、曹玄，烏國赤金的童取、項春來，胥宿國的雲嶰、梁掌冰、巳鹽都有很高的呼聲。

當年境尋的巨頭遭到天祭的統一收割之後，一直深得民心的勻巷閣是其中恢複發展最快的，接着是擁抱法權一統派和行樂派思想的團體乘風直上。醒禮教被曙仙堂重點針對，守舊的林家淹沒于時代潮流，祁家想要翻身，并不順利。

近來總有靈在勻巷閣徘徊，雲嶰幾次追趕都未能捕捉到。

晉楚卿當年設下的陣法，拆了六年多最近才拆除。

今夜又有異動，雲嶰朝着暗影方向追去。一番無所獲，正要回去時，暗風再生，雲嶰直擊破風處。

烏雲遮月，一朵靈蓮飛來，花瓣散向雲嶰，雲嶰躲過，蓮花瓣打到旁邊的牆上，院牆坍塌。所幸是深夜未砸到人。蓮蓬穿出結界消失，雲嶰不能保證自己殺得了對方，未再追逐。

“喂，你這小子，把我的院牆都給我倚塌了。你說現在怎麼辦？”一人打着燈籠小跑到院牆處，往腳下踢，“起來，都給我倚塌了還敢睡，裝死是不是？”

雲嶰皺眉走上前去，正要解釋，卻見對方霞姿月韻，目光如霜。

晉楚卿指着雲嶰：“去找他。”

雲嶰轉身，打燈人見雲嶰錦衣華服，扳住他的肩膀：“别走，我這剛砌的院牆，我不管你們誰弄得，這裡隻有你們倆，一人一半也行，一晚上給我蓋好也行，總之……人呢？”

晉楚卿不見，打燈人更不能放雲嶰走了。

雲嶰拿下他的手：“……我明日讓人把銀子送來。”

“你說明日就明日，我哪知道……”燈光靠近，打燈人咦了一聲，“原來是雲閣主。”

雲嶰他還是認識的，說了幾句客氣話，打燈人安心地等他明日派人來。

雲嶰本就不想再跟晉楚卿牽扯，但見晉楚卿比他還避之唯恐不及，又有幾分憤然。

門口林窮逐背着人深一腳淺一腳地走來，背上人臉色蒼白，不知是沉睡還是陷入昏迷。

雲嶰視線從晉楚卿臉上移開：“你不是下午就應該去萼村？”

林窮逐：“本來是的，但百業堂我根據古典做的帶子一直出問題，現在都沒完全解決。萼村的事急，隻能先把帶子的事放下，半夜出門。”

“沒想到會在深巷遇見他，叫他又不醒，我擔心他出事就先把他帶回來了。”

“……”

他能碰到他？

萼村偏僻，傳送石到不了。否則就不用這麼麻煩了。

林窮逐累的直不起腰：“他的情況很奇怪。”

研究靈器這麼久，林窮逐對靈也有一定了解。

“實體。沒有靈力。沒有外傷。經脈混亂。如不是這張臉，我真不能确定。”

林窮逐拖晉楚卿時弄亂了他的衣服，雲嶰看到他鎖骨上的紫色葉痕。

“……勻巷閣不收留閑雜人等。”

林窮逐為難。雲嶰幾年前忽然要拆掉晉楚卿布下的屏障，他大概也猜到二人有嫌隙。

“……那閣主幫我把他送到我的百業堂吧。相識一場，不好不管。”

那還不是勻巷閣？

百業堂在勻巷閣内部。

林窮逐靈光一現：“——聽說烏國李湘君與他相似，莫非他其實是李湘君？這也就解釋了他為什麼不是靈體了。閣主先幫我把他送到百業堂，找大夫看看他怎麼回事吧。傳送石普及，馬匹都少了，我還要先走去察莊。要不然可能會錯過時間。這是鑰匙。”

雲嶰自己去還沒說出來，林窮逐已經把晉楚卿丢了過來。

雲嶰一手接住，林窮逐邊跑邊說雲嶰把晉楚卿放下就行，他百業堂的靈器還沒收，不好動亂。

“……”

就按林窮逐說的，把他丢到百業堂，找個靈師看看算了。

死活他都不管。

林窮逐在百業堂住的房子是被打通的，大門進去先經過他的研究，才能進到卧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