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媽媽在叫她,冉思沐應了聲,丢下這個把她當空氣的男孩飛快跑進了門。
于是,她知道了這個和她同齡男孩的名字——裴岘禹。
爺爺說,裴岘禹的爺爺就是那個和他有過命交情的老戰友,裴爺爺一家從前也生活在香槐鎮,他們兩家是鄉親故交。
爺爺還說,從今天起,這個從城裡來的漂亮男孩就要和他們在一起生活了。
“為什麼啊?他爸爸媽媽不想他嗎?”
老爺子隻是歎氣,撫着思沐的腦瓜,語重心長道:“小禹跟你不一樣……以後你們在同一所學校念書,要多多幫助他适應鄉下的生活。”
“好!首長放心!保證完成任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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冉思沐将裴岘禹列為和思焓一樣重要的保護對象,并且還大方地把自己的房間讓給了他。
周末,難得不用早起,卻有不識趣的攪人清夢。
劉信澤媽媽怒氣沖沖地帶着她兒子上門來,和楊巧英好一通理論,“看看看看!看看你家野丫頭幹的好事!”
說着,她扯掉劉信澤的短褲,白嫩的屁股上青紫一片,“一天到晚跟個假小子似的!扛個鋤頭不是下地就是打人!前天帶條狗,追了我家阿澤二裡地!莊上的人可都看見了!”
楊巧英不了解事情經過,隻得先好言勸着,一邊揚聲喊來正喝粥啃馍馍的冉思沐。
“到底怎麼回事?你怎麼打人呢?”
冉思沐毫無愧意,她瞪着那個隻敢躲在媽媽身後的慫蛋小子,脖子一梗,仰臉大聲道:“我沒錯,是他先動的手,他好幾次用彈弓故意吓妹妹,前天還打到她的臉留下印子了!我傷他屁股又不耽誤他吃喝拉撒,可他傷了女孩的臉留下疤瘌該怎麼算?”
“你——!”
楊巧英聽明白了,忙攔在中間,“我說我家二丫頭臉上怎麼一道血印子呢……哎喲小孩子打打鬧鬧,算了算了霞妹子,我看小澤也沒啥事,這樣,我上屋裡拿瓶紅藥水給孩子抹抹,再裝些土雞蛋,好好補補!”
劉家母子杵在門口和冉思沐對峙,趁楊巧英不在,二狗媽媽又小聲咕哝:“就這麼個母老虎性子,以後莊子上誰敢娶你進門,不省心的瘋丫頭,可别再落我手裡……”
冉思沐揚眉,笑嘻嘻回道:“我長大是要帶全家人離開香槐鎮的,嫁人?我不稀罕,招個上門的才好!你兒子也别再落我手裡,不然還要打到他屁股開花~”
二狗媽媽還要說什麼,楊巧英提了布兜出來,好言相勸,總算送走了娘倆。
大門一關,她慢慢沉下臉盯着冉思沐,好半晌,突然綻出個笑,豎起大拇指,“你可真是女中豪傑。”
“那是!奶奶說了,我要幫你顧着家!”
楊巧英摸摸她的頭,檢查了一遍她身上沒傷,才欣慰道:“小小年紀懂什麼顧家……去吧,玩兒去吧!”
冉思沐吃完最後一根鹹菜,自己紮好頭發,照慣例搞來碎菜葉子來到院落一角喂雞。
她的房間就在雞圈旁。
窗戶大開着,碎花竹葉簾子被穿堂風吹得飄動,裴岘禹正站在窗台邊看她。
冉思沐灑下飼料,大方回視,盯着男孩白淨的臉,她突然想起那天看到的久久難消的巴掌印,又想起爸媽閑聊時提到的裴岘禹的身世,心有同情,便随口下了個承諾。
“我媽說,你比我晚生三個月,那你就跟思焓一樣,以後在香槐鎮要是有人敢欺負你,我也會追着他打二裡地的!”
裴岘禹聽了,還是跟啞巴似的沒說話,默默關上了窗。
後來,他轉到了冉思沐的班級,上下學的隊伍裡多了一個裴岘禹。
他雖然平時話少,但富貴家庭裡養出來的孩子家教卻是極好的,做事妥帖,乖巧省心,腦瓜又聰明,剛轉來後不久的期中考試就輕松拿下雙百,奧數競賽的題目也是手拿把掐。
楊巧英特别喜歡裴岘禹,家裡有好吃的好用的都想着他。
學校老師也對這個城裡來的男孩給予了百分百的關注器重,班裡女生大把大把地塞糖給他,男孩則被他書包裡各種新奇的玩意兒吸引收服。
後來不知是哪家大人傳閑話,說裴岘禹家裡開奔馳豪車,非富即貴,穿的用的都是最好的,于是和他交朋友的人更多了。
而冉思沐一直乖乖聽話,遵照家裡長輩的交待,積極幫他适應村裡的生活,隻是慢慢地,她發現,裴岘禹其實根本不需要她的幫助,他混得甚至比她還要好。
莊子上人人都喜歡他。
其實最開始,冉思沐也是不讨厭裴岘禹的。
即便是他住了她的房間,妹妹從此成了他的跟屁蟲,即便是他分走了太多原本屬于她的寵愛和追随者,她都不讨厭他。
隻是裴岘禹千不該萬不該,不該碰那院子裡的三隻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