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思沐笑起來,神情有幾分得意,“怎麼不算啟蒙老師呢?”
“确實是個好老師。”
裴書南轉過身,靠在洗手台邊,語氣聽起來有幾分怅然,“說起來還得感謝我哥。”
“嗯?”
“如果不是他失手把我推下高台,我就不會骨折昏迷,我媽也不會發了瘋一樣地鬧,他不會被送去老家,我就不會認識你了。”
這還是冉思沐第一次聽說裴岘禹被送到冉家莊的内情,原來是因為傷了謝容的寶貝兒子……
她沖掉手上的泡沫,默然半晌才道:“他肯定不是故意的,裴岘禹是睚眦必報沒錯,但他秉性善良,絕不會是謀害手足的壞蛋。”
洗手池是一片開放區域,入口處沒有門,隻有兩堵貼滿黑色瓷磚的牆。
裴岘禹倚在牆外側,一手插兜,一手把玩着周宥甯那昂貴精巧的打火機,面無表情。
如此平和的相處,輕聲細語,這就是他沒見過的溫柔嗎?
他看着面前通體漆黑的牆面,這裡光照充足,兩人的互動就像皮影戲似的,原封不動地照搬在他眼前。
裴岘禹盯着看,紋絲不動,隻在聽見冉思沐維護他時挑了下眉。
書南沒再說話,影子裡他緩緩靠近,手探向冉思沐頰邊,“思沐姐,你這裡——”
是個男人都待不住了吧?
裴岘禹揣起打火機,轉身緩步走進洗手間,臉上不見半分惱意,挂着一如往常随性的笑,佯裝訓斥:“怎麼不叫嫂子啊,沒禮貌。”
裴書南手懸在半空,緩緩垂下,眼看着他走近,擡手拭去冉思沐頰邊的泡沫,然後并肩和她站在一處,親昵地扣住她的五指。
數月前,裴書南還在向他訴說對冉思沐的喜歡,裴岘禹甚至還若無其事地祝他追愛成功。
而如今,作為學生的他尚沒有能力對抗母親帶給愛人幸福,可他一直信任的哥哥卻捷足先登。
裴書南是個表裡如一溫柔的人,即便他現在像個笑話一樣站在裴岘禹面前,也依舊生不出半分嫉恨。
他望向神色不自然的冉思沐,有些窩囊地想,木已成舟,隻要她能幸福就好,他會克制自己不越界,絕不會因為自己單方面的情感失控而讓她背上一星半點的指責。
裴書南規規矩矩地穿好衣服,溫聲道:“我習慣了,一個稱呼而已,不用那麼計較吧,哥?”
他沒再等答複,和冉思沐說了聲“微信聯系”便離開了。
晚八點,内場整起了新活兒,洗手間少有人來,隔很遠都能聽到歡呼喧鬧。
突然,一層空間全部斷電,短短幾秒後又恢複,同時音響裡傳出windows98開機的經典音效,緊随而來的是□□特有的“咳嗽”和“滴滴”提示音。
外面火熱,可萦繞他們二人之間的卻是沉悶到快要窒息的低氣壓。
書南走後,裴岘禹始終沉默着,緊扣住的手在無意識地用力,冉思沐被捏疼了,試圖抽出,可他無動于衷。
她急了,照舊又踹又罵,好像醉酒撒潑的人是他一樣,“一級警告,趁我沒急眼,趕快松手,不然我不客氣了。”
聞聲,裴岘禹轉頭瞥她一眼,沒回話,挑釁似的依然緊握着。
“玩兒夠了麼?”
冉思沐不解,“玩兒哪有夠的時候……”
他輕哼,信口胡謅,“意思是一個不夠要兩個?”
她當然聽不懂裴岘禹在鬼扯些什麼,指指外面,擰眉道:“什麼一個兩個的……那總共三台紅白機我一台都沒排上呢!”
裴岘禹牽着她的手,看她看了許久,突然開口:“那就别排了,我不舒服,跟我回家。”
“你怎麼了?剛剛不還生龍活虎的?”
男人不吭聲,她再說什麼都沒理會,他們離開洗手間,穿過湧動擁擠的人群,裴岘禹取來頭盔,不由分說地扣在冉思沐腦袋上,抱她上車。
他将頭盔手套穿戴好,長腿一跨上了車,插入鑰匙摁下按鈕,打火聲響起。
左腳勾檔右腳撐地,俯身原地轟了兩下油,熟悉的震感和聲浪傳來,冉思沐不由自主地貼近,悄悄抓住他衣角。
他還是一句話不說,不知道在等什麼,冉思沐拍拍他的肩,“不是要回家?走啊。”
話音剛落,車子突然啟動,又緊急刹停。
一來一回間,她猛地撞上男人的後背,胳膊也下意識緊緊勒住他的腰。
裴岘禹垂頭看了眼,然後捉住她的手腕,引她扶在油箱蓋上。
再次挂擋,疾馳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