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知行躲在實木衣櫃裡面,靜靜聽着外面的聲響。時間一分一秒流逝,書生哒哒敲木桌的聲音沒停,偶爾能聽到窗外鸱鸮咕咕的叫聲。
終于,子時一到,房門外響起了一陣不疾不徐的腳步聲,緊接着,房門吱呀一聲被推開。
那腳步聲越來越近,書生敲擊木桌的聲音也随之停止。
那人穿着身黑衣,戴着面巾,沒多說什麼,隻是将一個鼓鼓囊囊的錢袋扔給書生。書生接到錢袋,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像往常一樣道了聲謝。
就在這時,謝知行破櫃而出,縱身一躍,一記鎖喉掐住黑衣人的脖子。
黑衣人反應很快,立刻從衣袖中掏出一把鋒利的匕首,直直刺向謝知行的脖頸,謝知行松開掐住對方的手,猛地一推,将他扔向木桌。
木桌轟然炸裂,黑衣人手上的匕首哐當一聲不知所蹤。
他反應敏捷,一個鯉魚打挺迅速從地上爬起來,反手抄起半截桌腿,裹挾雷霆之勢劈向謝知行的面門。
謝知行拿出折扇抵擋,與黑衣人的木桌腿頻頻交手。
一時間,木屑如風中塵土般飛揚。兩人身形交錯間帶起陣陣勁風,震得牆上燭火狂舞。
謝知行驟然旋身,左掌狠狠扣向對方右肩。黑衣人瞳孔驟縮,就要伸腿踢向謝知行的腰腹,謝知行縱身一躲,黑衣人一腳踹到案上放置的白瓷花瓶。
花瓶瞬間掉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謝知行順勢扯下床帳,又一腳踢起地上的碎瓷片。
下一刻,他長袖一揮,數個碎瓷片像開弓箭一般直直飛向黑衣人。
伴随着啊地一聲慘叫,黑衣人身中數個瓷片,轟然往後倒去,撞到了縮在角落裡的白面書生。
書生松開緊緊抱頭的雙手,一骨碌從地上爬起,即刻跑到謝知行身邊,面色慘白,問道,“他···他···他死了嗎?”
謝知行沒搭理他,徑直走到黑衣人的身邊,迅速用折扇挑開他的面巾。
面前是一個長相極其普通的中年男子,皮膚白皙,沒有傷疤,一看就是生長在富貴人家,沒有做過什麼苦累活。謝知行将白色折扇架在他的脖子上,眸色陰沉狠戾,“活夠了?”
中年男子全然沒了剛才的神氣,手不自覺擡起,想要摸了摸身上的傷口,但最終還是沒下得去手,實在是太疼了。他龇牙咧嘴,滿臉痛苦,結結巴巴地說,“别殺我···别殺我······我也是替我家主子辦事···”
“嗯?你家主子是誰?”謝知行惡狠狠地盯着他,眼神仿若帶刀,鋒利且寒氣逼人。
“是···是……”
“是江家···我是江府的管家······”男子猶豫片刻,還是決定保命為上。
得到這個回答,謝知行怔愣了片刻。
他将這些日子得到的線索串聯起來,頃刻間有一種恍然大悟的感覺。沈梨是被江家賣到鑄币工坊的,兩人一起去青樓調查的時候,沈梨也遇到了江賀州。
如今,江家在瞿州可以說是一家獨大。人心不足蛇吞象,他們竟然還不滿足于此,還要造出大量假·币才甘心?
謝知行突然又想起綠瑤說的,她見過一個帶着鬥笠和面紗的男人,手上還有一把劍,說着她聽不懂的話······這些特征,似乎與面前的男人不太符合。
“你老家是哪裡的?你的主子老家又是在哪裡?”謝知行厲聲詢問。
“我是土生土長的瞿州人,我家主子也是,我是看着我家少爺長大的。大人若不信,可去查查我家戶帖,我家在明光鎮···”男子坦白說。
謝知行看了書生一眼,又問男子,“你可知你給這書生的銀錢都是假的?”
男子咽了咽口水,吞吞吐吐地說,“知···知道······主子讓我給别人送錢,我就想着,這麼好的事自己來多好,沒想到一看···就發現了···所以···”
“那你還敢送?”謝知行一聲怒斥,聲音如雷鳴般炸在男子耳邊,吓得他渾身一個激靈。
“我錯了···我錯了大人······再也不敢了···我也是按主子的吩咐辦事,不敢不從啊!”
謝知行陷入沉思。
偌大的一個江家,竟然指使管家四處擴散假·币,僅僅這一個罪名就夠定他死罪了。之前他還在瞿州仗着家大業大欺負打壓榮華閣。
新仇舊恨一起算,他絕不會讓江家好過。
隻是,江家背後還有沒有更複雜的勢力,這是一個很大的問題。
若江家造假·币隻是為了獲取更多的錢财,那麼他們隻自家用就好,為何還要将這些錢送給别人?
或許,是他們造假銀兩技術還不成熟,怕被人發現,想找個人打先手做試探。
又或許,他們想更快地擾亂市場。可擾亂市場的目的又是什麼?風平浪靜對江家經商不是更有好處嗎?
難道,江家也是受人指使?
若他們背後還有更大的陰謀,那麼現在将其捉拿歸案,便是打草驚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