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心靜氣，收束念頭，片刻後他重新開始修煉，結果一入靜，耳邊立刻又響起雷聲轟鳴！這次商有歸有了準備，沒立刻就心神散失，而是用了收束心念的法門，試圖無視驚雷之聲繼續觀想，以期雷聲能随定境漸深而平複。沒想到雷鳴一聲高過一聲，即使有法門他也根本控制不住心神，逼得他不得不走完一個周天後自行停止。

再次從修煉狀态中退出，這一次不僅是像之前那樣僅是出汗。煩躁。商有歸按住額頭，太陽穴痛得仿佛要炸開一樣，身上忽冷忽熱，像是得了未經修煉的普通人才會患上的瘧疾。

“……怎麼回事？”他這般想着，口中已經不自覺喃喃，“靜不下來……”

狐狸又被商有歸驚醒，睜開了朦胧的睡眼，“嘤嘤”叫了兩聲，愛嬌地在商有歸身上蹭來蹭去。毛絨絨的狐狸崽子很好摸，商有歸撸着狐狸，倒是又感覺心緒平靜一些了。

“嘤？”狐狸崽子在他手上打了個滾，聲音又輕又軟，睜大的圓潤金瞳裡還有濃濃困意。

“乖，睡覺吧。”商有歸又搓了兩下狐狸頭，狐狸崽子一身毛又細又滑又軟，總讓他有種狐狸崽子要被他薅秃了的錯覺。然而擡手一看，這崽子眼睛又合上了，一根毛也沒掉！

商有歸無奈笑笑，輕手輕腳把狐狸崽子放在一邊，睜着眼坐了一會，喊到：“系統，你在嗎。”

隻有他看得見的地方浮現一點幽光：【在。】

“我……”他開口，話到了舌尖卻不知道怎麼說出口，最後倏爾化成一聲歎息。

【你觀想時遇到了什麼？】系統問。

“你知道？你都知道什麼？”商有歸一驚，卻不敢往更深處想，【對，畢竟……你就居于我的紫府。】

【不，我猜的。】系統冰冷道，【你這時本該修煉，卻忽然喊我，這不是很好猜麼？定然是修煉遇到了問題，而入定時不到時間就主動退出，十個有九個是靜中散亂，見各種怪異。】

【我沒有“見”到什麼。】商有歸閉了閉眼，忽覺疲憊非常，【隻是定中雷聲不絕于耳，我不能持，若要強行入定，怕是有心神散亂、法力出偏之虞。我也不知道是哪裡出了岔子……我想聽你講道。】

系統是有“講道”功能的，可以講解當前境界會遇到的主要問題，也可以将其他方面的困惑。但商有歸很少用，因為用一次要消耗的積分實在太多了。而且初等學院的教資其實很不錯，大多數師長都是大宗門出來曆練的金丹、陰神弟子。

這樣的修為在昆侖還沒到畢業标準，但對于還在煉氣的孩童與少年來說，完全夠了。

能修成金丹、陰神的大宗門弟子，基本不可能在基礎問題上出錯。況且以昆侖為首，各大門派還編纂了隻要識字就能讀懂的通用課本，确保即使學生真的非常不幸，遇到了不負責任的師長，也能毫無障礙的自學。

自從考上昆侖就更不用說，随便哪門課，授課師長都是一劫陽神起步，上不封頂。商有歸甚至覺得哪天學院通知下來，讓他們去聽道祖講道都不奇怪……

【講道？你現在需要的不是聽我講道。】系統淡淡道，【你把自己繃得太緊，你現在需要的是休息。】

【太緊？】商有歸有些茫然，手上有一下沒一下地撸狐狸，【有什麼——】

【那你，現在正在害怕什麼？】系統說，【你敢現在去找林知途，讓他說說你現在是什麼樣嗎？】

商有歸強笑道：【林師兄現在應該已經休息，或是在修煉了，大半夜打擾舍友修行，可是要被挂在内網上罵下頭的。】

系統不說話，四周靈氣波動，直接在商有歸面前凝了一面水鏡，逼着他正視鏡中的自己。

·

鏡中的少年人面色蒼白，眼底有一層淡淡青黑，狀态肉眼可見的糟糕，完全不像是修道人該有的樣子。

而幾個時辰分明還并非如此。

【你心不定，自然無論怎麼收束念頭都是無用。】系統淡淡道，【心若不靜，聽再多講道又有何用？】

“我心……不定？”商有歸喃喃。他按住胸口，胸口那顆心髒撲通撲通，跳得很快。

就和以前從夢魇中醒來時一樣。

【是，你心不定。而為何不定，則要問你自己，而非向我尋求答案。】系統悠悠道，【人神好清，心擾之；人心好靜，欲牽之，人能常清靜，天地悉皆歸。而你，為何不靜？】

“我……我不知道。”

商有歸覺得頭很痛，很昏沉，明明已經離開了定境，耳邊卻好似仍有雷鳴萦繞不散。

【既然不知道，那就先睡吧。修道不急于一天兩天，慢慢想就是了。】商有歸居然從系統平淡無波的聲音裡聽出了一絲憐憫，【快，慢，孰能辨之？修道一途，有時快便是慢，慢便是快。分别不在他人，而在自己。】

【睡吧。】

輕而緩的聲音中仿佛有種無形的力量，将他緊鎖的眉頭撫平，解開紛擾難辨的思緒。

他竟然真的在系統安撫下抱着狐狸沉沉睡去。

·

直到第二天清晨。

商有歸身體遵循過去許多年養成的自然節律醒來，迎接他的不是昆侖清晨的日光，也不是狐狸崽子柔軟的皮毛，而是……

系統的紅字賬單提示。

【經檢測，宿主昨日心緒不甯，精神狀态極度糟糕。經過系統判斷，若無外物輔助，可能對修為造成較大影響，因此系統啟動緊急預案，自行合成“安神香”給宿主使用，扣除積分一千分，望宿主知悉。】

商有歸差點兩眼一黑直接昏過去，恨不得繼續睡着，一輩子看不到這條紅字提示。

系統的部分功能需要積分兌換，例如丹藥推演模塊，每用一次需要十積分。而積分來源則非常簡單，就是商有歸完成他的的日常修煉，完成一次積一分。而所有的主線任務支線任務都隻發獎勵，沒有積分，商有歸三歲時在系統指導下開蒙，四歲進入初等學院接受十二年制修真義務教育，這麼多年下來，又零零散散用去了一些，積攢下來的系統積分也不過四千出頭。

然後系統就這麼直接抽走了一千！四分之一！

再黑的黑商都黑不過系統。

商有歸欲哭無淚，什麼雜亂的心思都沒了，滿腦子都是積分，他的積分！不管積分到底有用沒用，反正他的積分沒了！

表現出來，就是好端端一人坐在床上，雙目無神，一動不動。再仔細看，無神的雙目中還有說不出的絕望。

林知途好像要出門，看商有歸坐在床邊發愣，不由問道：“師弟？怎麼，今天不上值麼？”

商有歸回過神來，搖了搖頭，随便找了個理由敷衍林知途：“啊？沒事！剛剛在想事情，過會我就走了！”

林知途搖了搖頭，推門離開。

商有歸喘了兩口氣，忽然想到什麼，問系統：【對了，沒有原料，你怎麼合成的安神香？】

系統沒有憑空造物的能力，哪怕可以跳過煉制過程，至少也得有個原材料給它煉制。可昨天晚上商有歸自己還崩潰着呢，系統上哪去找原材料？

系統平淡無波的聲音中略微帶了一絲笑意：【兌澤樓邊栽種的月落花與曦蕪花合煉，花香有凝神靜氣之效……你再不走，可就要遲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