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子走後許久,衛夫人依然坐在桌邊,耳畔不斷回響着他說過的話。
尚主,還是南康公主。
且不說公主尊貴,需要小心侍奉,定國公府不需要這樣的“錦上添花”,單說南康公主是三皇子的胞妹,就不适合與賀家結親。
衛夫人雖久居内宅,可是對于諸皇子局勢,也了解一二。
當今陛下子嗣頗豐。其中大皇子是元後嫡出,最得先帝喜愛,早早被立為太子。可偏偏陛下近些年似乎有易儲的心思,不但扶了費氏為繼後,對于費皇後所出的三皇子也格外偏寵。
在陛下的允許下,三皇子權勢越大,在朝中已能與太子相抗衡。
但是那又怎樣呢?
賀家是世襲罔替的公爵,本身已足夠顯赫,無需再去蹚這渾水。
這種時候,認下早前定的婚約、婉拒陛下美意是最好的選擇。
這其中的道理,衛夫人都懂得。可一想到,二郎要娶那麼個女子,她就替他心疼。
晚間,衛夫人翻來覆去,遲遲無法入眠。
腦海中一個又一個念頭閃過。
突然,衛夫人靈機一動,有了主意。
……
今夜定國公府難以入眠的,除了衛夫人,還有雁翎。
老夫人憐惜她,特意命人将松鶴堂旁邊一個小院子收拾出來,讓她暫住。
連被褥等一應事物都是全新的。
雁翎躺在床上,隻覺整個人都放松下來。這可比她進京途中住的客棧、橋洞強多了。
但她并不急着入睡,而是細細回憶今天的種種細節,認真分析自己的不足。
直到将近三更,她才沉沉睡去。
次日清晨,雁翎剛一起身,就有兩個丫鬟進來侍奉她梳洗。
雁翎怔了一瞬,這和昨晚老夫人臨時指派給她的人好像不太一樣。
換人了?
“是老夫人派你們來的嗎?”
兩人搖頭:“不,我們是世子派來的。”
“賀庭州啊……”雁翎睫羽低垂,遮住了眼眸中的情緒。
昨晚在松鶴堂,賀庭州幾次試探,現在又指派丫鬟過來,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何用意。
反正不管怎樣,她繼續小心行事就是了。
雁翎迅速調整了心情,問起兩個丫鬟的名字。得知二人一個叫錦書,一個叫繡屏,她暗暗記在心裡。
用過早膳不久,便有人請她去松鶴堂叙話。
雁翎很清楚,在定國公府,老夫人可以說是她最大的靠山。因此,她不敢怠慢,即刻動身前往。
此時,松鶴堂裡或站或立,已有七八個人,連昨天沒有露面的定國公賀峥也在。
不過,并沒有見到賀庭州的身影。
定國公賀峥和雁翎想象中很不一樣。他還不到五十歲,卻已兩鬓斑白,眉宇間帶着一絲愁苦,看上去比實際年齡要蒼老一些。身形倒是格外高大,僅僅坐在那裡,就比衆人高出一大截。
雁翎聽說過他十年前率軍平定邊疆叛亂之事,對他着實好奇,卻不好多看。行禮過後,就老老實實站在一旁。
老夫人含笑介紹:“這就是泱泱,你秦姨的孫女。”
“嗯。”定國公沖雁翎點一點頭,“挺好。婚約是父親在世時定下的,母親很支持。二郎和夫人也不反對,那就請人看個吉日把婚事辦了吧。”
——自從十年前,長子在平定叛亂中犧牲後,定國公就不大管事了。這也是昨天雁翎沒能見到他的主要原因。今日出現,是他作為家主,想要正式表個态。
“是這麼個道理。”老夫人看一眼兒媳。卻見衛夫人隻低頭飲茶,什麼話也沒說。
看來是不再反對了。
定國公并沒有久待,表态之後就起身離去。其餘人仍留在此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