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翎并不确定賀庭州究竟看到了多少,是以說話留了幾分餘地。
她與二哥自小一起長大,又經久未見,相處中難免會有些親近之舉。賀庭州若沒看到,自是皆大歡喜。若看見了,追問下去,那她也能解釋得通。
然而賀庭州并不追問,隻微微一笑:“是麼?”
他眼簾低垂,遮住了眸中的冷意。
不認識?找東西?
若真不認識,她又怎會主動去拉對方的衣袖?還那般親密和依賴。
“當然了,我還能騙你嗎?”雁翎神情自然,也不知道他信了沒有。
為了佐證自己的話,她還好奇地問:“對了,二郎,你來的時候看見繡屏沒有?她去觀音殿那邊……”
話音未落,不遠處傳來繡屏欣喜的聲音:“秦姑娘,找到了!”
繡屏行得極快,她拎着裙裾,幾乎是一路小跑,須臾間就到了跟前。
“……就在蒲團旁邊,可能是剛才上香的時候不小心掉的……”繡屏舉着銀指環,滿臉興奮之色,一轉頭,發現世子也在,不由呆愣了一瞬,“世子。”
“嗯。”賀庭州略一颔首,算作回應。
不小心掉的?是特意支開她吧?
他目光不經意地一轉,竟看見方才那道身影隐匿在覽經台後,正悄悄看着這邊。
賀庭州眉頭輕挑,不動聲色移開了視線。
見繡屏回來,雁翎精神一震。她接過指環,笑容明媚,近前一步,展示給賀庭州看:“哇,真的找回來了!太好了。二郎,你看,這是我……”
不成想,對方竟自她掌心取走了指環。
“诶?”雁翎驚訝,“你……”
下一瞬,賀庭州竟然執起了她的右手。
雁翎瞪圓了一雙眼睛,一時間忘了掙開。
自兩人相識以來,賀庭州對她也算以禮相待。除了那天在公主府情況緊急,他還從未有過這等親昵之舉。
如今這突如其來的動作,不止雁翎驚訝,繡屏也愣怔,随後知趣地垂首,裝作什麼都沒有看到。
“二郎,你……”
賀庭州的視線漫不經心地掠過不遠處的覽經台,随後抽出雁翎臂钏裡的手帕。在她震驚的目光中,低頭擦拭她的手指。
這本是臨時起意、故意做給暗處人看的舉動,但真碰觸到後,賀庭州心尖一突,竟有絲說不清道不明的異樣。
他平日與女子接觸不多,如今更是第一次這般去握一個人的手。
少女的手和他的很不一樣,滑膩纖細,柔若無骨。
隔着薄薄一層手帕,他能清楚地感覺到兩人彼此的體溫。不算熱,卻有些燙手。
賀庭州腦海空白了一瞬。
雁翎不可思議地看着他,心中的震驚和别扭無以複加。她下意識抽手,卻沒能成功。
“别亂動。”賀庭州擡眸,聲音不高,但隐含告誡之意。
雁翎抿了抿唇,果真不再亂動,心裡卻不免發慌,眼皮也突突直跳。
他沒再追問二哥的事情,很好。可他這是在幹什麼?他到底知不知道,臂钏裡的帕子是貼身放置、輕易不給人碰的?
就算是未婚夫妻,這個舉動也過于親密了。何況賀家認她,也隻是權宜之計……
賀庭州摒卻雜念,緩緩将她五個手指逐一擦拭一遍後,才為她重新戴上指環:“好了,别再丢了。”
覽經台後,那道身影不知何時已經不見了蹤迹。
“嗯。”雁翎無暇他顧,隻胡亂應着,心裡亂糟糟的。
賀庭州眉眼淡淡望向旁處。他将手帕輕折,放回她的手心:“我還有點事,你先回去,明天到西院找我。”
“哦。”雁翎有些僵硬地點了點頭,心不在焉地和繡屏一道離去。
賀庭州仍站在原地。
直到二人的背影消失不見,他才垂眸看了一眼自己空空如也的手,目光沉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