霎時間,書房明亮許多。
賀庭州語速極緩,聽不出喜怒:“無妨,多派幾個人手再查就是。”
相較于隐在暗處的那個人,國公府裡的這位秦姑娘才是關鍵。
有她在,不愁找不出那人。
想到秦泱泱,賀庭州心内突然浮起一絲氣悶。今日在妙法寺二樓看見的場景不期然地浮現在他的腦海。
他阖了阖眼睛,等再睜開眼時,眸中已看不出任何情緒。
……
次日清晨,雁翎早早起床,坐在鏡前梳妝。畢竟昨天剛外出買胭脂水粉,最好得接連裝扮一段時間。
——戲要做全套,不能讓人看出明顯破綻。
繡屏興緻勃勃,幫她收拾。一通打扮下來,端的是明豔動人。
可惜,雁翎無暇欣賞。她匆匆用過早膳,就去了女學。
在賀家女學一個月,因着她勤勉上進,周夫子對她逐漸改觀,下午也不将她強行拘在女學。而是讓她和其他姑娘一樣,午後時間自由安排。
“雖說午後不用過來,但是我給你布置的功課還是要做的。”中午散學後,周夫子嚴肅叮囑。
雁翎認真點頭:“嗯,夫子放心。”
她不但要做功課,還要繼續學畫,時間着實安排得有些緊。
午後醒來,雁翎早早完成周夫子布置的功課,專心研究畫作。
錦書和繡屏不敢打擾,隻在院子裡忙自己的事情,偶爾進來換一盞熱茶,或是送一些洗淨的瓜果。
夜幕降臨,錦書告訴雁翎,世子回來了,請她過去。
“現在嗎?”雁翎訝然。
錦書點頭:“是的。”
雁翎想了想:“行,那我這就過去。”
她将手頭的幾幅名家舊畫收拾好,一路抱着前往西院。
錦書默默跟在她身後。
途中,雁翎設想了好幾種話術,準備自然而然地将話題引到那幅畫上。
然而到了西院,她才發現,情況與自己預想的并不一樣。
賀庭州回府後先去見了父親,這會兒剛回到西院。見她進來,直接問:“用過晚膳沒有?”
雁翎還沒開口,錦書已答道:“秦姑娘一直在忙,還沒用呢。”
“嗯,那就過來一起吃吧。”賀庭州神情自然,說完,徑直向室内而去。
雁翎一怔:“你吃吧,我不餓。我看會兒畫,在外邊等你。”
她是沒用晚膳,可她剛吃了一份老夫人那邊送來的牛乳奶皮酥。而且因為昨天他在妙法寺的異常,她内心深處隐隐有些抵觸與他共進晚餐。
賀庭州猝然停下腳步,轉眸看向她,幾乎是一錘定音:“先用晚膳再說。”
他面容平靜,聲音也不高,但顯然沒給她留太多拒絕的餘地。
雁翎不說話了,将畫軸交給錦書,自己跟了上去。
算了,她還有正事,何必在這種小事上和他争呢?
雁翎來到定國公府一月有餘,還是她第一次與賀庭州一同用餐。
晚膳安排在西院的小廳,桌上擺了幾樣菜肴:火腿燴春筍、蝦丸白玉菇、糖醋羊排、黃金豆腐。旁邊還有水晶燒麥和玉井飯,以及熱氣騰騰的清炖乳鴿湯。
雁翎原本不餓的,但真洗了手坐下後,感覺自己多少也能再吃點。
當然,要忽略對面坐着的人。
與老夫人不同,賀庭州用餐時,旁邊并無下人侍奉。他動作很快,偏又十分優雅,一舉一動,無不彰顯着大家公子風範。
平時和老夫人一起用餐,雁翎有意哄老夫人開心,撒嬌賣乖,妙語如珠。這會兒換成賀庭州,她沒花太多心思,隻盛了一盅清炖乳鴿湯,不緊不慢地喝着。
兩人安靜用餐,偶爾能聽到調羹碰到盅底發出的細小聲響。
賀庭州擡眸,審視的目光落在少女身上。
她正在低頭喝湯。
柔和的燈光傾瀉下來,給她周身添了一層朦胧的光暈。
乍一看去,還真有幾分歲月靜好的味道。
大約是察覺到了他的視線,雁翎好奇擡頭,紅唇微張,一雙杏眸波光粼粼。
賀庭州若無其事地垂下眼簾,腦海裡沒來由地閃過一個不相幹的念頭:她今天妝點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