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李燭卻沒有阻攔,任由那家夥自我堕落下去。
公子哥有些不依不饒的,咬住了就不撒手。
鬣狗這種生物就是這樣,是完全的機會主義捕食者,它們會利用各種機會獲取利益,不放過任何可能。
完全不局限于人類所規定的方式和規則。
相當流氓。
“李先生看起來穩重很多,應該已經到了結婚生子的年歲了,不知有沒有什麼物色好的對象?”
“要是沒有,我倒是可以給李先生介紹幾個——名媛,都是不錯的姑娘。”
完全無禮的話術。
但,還不等李燭作何反應,身側那人就立馬脫口而出,難掩激動:“不行!!!!”
聲大如牛。
李燭被震了一下,想必在場的人都被震了一下。
他太過好奇對方的神情,這是他從未見過的新鮮的表情,這樣的表情,像是由他誕生的一樣。
張重光也許是意識到了自己的失禮,連忙從崩壞的情緒中抽離,做回正常的人類。
“啊……我、我就是覺得李先生每天都挺忙的,應該、應該沒什麼時間吧……”
那視線還眨巴着看着他。
李燭從中嗅到了熟悉的味道。
那渴望侵占的,進一步要将人獨占的——完美妒忌。
沒錯,眼前這人。
竟然完全不加掩飾地,對着他展現出了動物本能的獨占欲望。
這可能是虛假英雄偏離的第一步。
他太過敏銳,幾乎是瞬間就将這情緒捕捉。
“撲通!”
是他因此紊亂的心跳。
充斥着他的胸膛。
意識到這一點的男人,呼吸都跟着有些躁動起來。
不知壓制了多久,他才露出一抹笑意來,沒了往常的假面,多了幾分真情實感。
“嗯,平日裡确實很忙,沒什麼時間。”
他毫不客氣地,利用虛假英雄的完美妒忌化解了這場鬣狗的捕獵讨伐。
有些獵物,是會自行走入領地,自行關閉牢籠的。
其他人,隻有隔着牢籠觀望的機會。
僅此而已。
他看見鬣狗的表情崩壞了一刹那,險些就要失去人皮。
不知是誰出言緩解,給大家作為人的僞裝機會。
這些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他今日的新發現。
關于,他最讨厭的那隻獵物。
關于那隻最可惡的獵物。
……
張重光一定喝醉了,喝得爛醉。
他的酒量沒什麼深淺,卻就這般沒有一點警惕心地在這群魚龍混雜的人面前睡着了。
無疑是任由他人分食。
這不,那鬣狗率先伸出了獠牙,想要堂而皇之地将他人的寶藏偷竊而走。
可在這個時候,那原本綿軟無力的獵物突然掙紮開來,像是條件反射一樣,迸發出一絲清醒的抗争。
被再次拒之門外的鬣狗怔愣在了原地。
不知是誰的笑聲,來得恰到好處。
還不等李燭細細觀摩,青年人就晃晃蕩蕩栽進他的懷中。
張重光帶着笑意,鑽進他的懷中,恨不得鑽進他的身體,與他融為一體。
李燭任由他這麼做,隻是恰到好處地托舉着他,不讓他摔成一灘爛泥。
張重光是很會得寸進尺的,他先前就已經領略過。
喝醉酒了,便更加容易露出本性。
于是,青年人像是順杆爬,整個人都挂在了他的身上。
那紅透了的臉埋在他的頸窩,鼻尖在他的那層人皮上蹭來蹭去,無比大膽地吸取着他的氣息。
像是個成瘾者。
等到他将人送回房中,輕輕将其放在床上。
卻依舊難以跟對方分離。
那纖細的手臂看起來相當脆弱,似乎稍微用力就能掙脫,卻死死圈箍着他,不讓他離開。
“小光,睜開眼看看。”
睜開眼看看,你把誰引到了自己的巢穴中。
睜開眼看看,你在與誰互相侵入。
睜開眼看看,我眼中呼之欲出的——欲望。
“不要耍無賴。”
他的聲音低沉,相當狡猾地蠱惑着早就神志不清的獵物。
果然,青年人迷迷糊糊地睜開了自己的眼睛。
那雙橙棕色的眸子亮晶晶的,可中間卻蘊藏着濃重的迷途。
似乎,對自己眼下的處境全然不知危險。
或者,他隻是這般故意等着,等着有人能一口咬斷他的脖頸。
“松開了。”
若是再不松開,我一定會忍不住咬下去。
想到這裡,他的牙根都有些發顫。
對方也許是終于覺察了,點到為止地松開了。
李燭感受着周圍濃烈的氣息,克制着内心躁動的情緒,快速地收尾,就要退出去。
就在他即将吐出一口氣的時候。
一隻手就那麼一把抓住了他。
相當迅速,死死地,攥着他的衣角。
“不許走!”
“你不許走!!——”
張重光的聲音黏膩,像是求愛的長尾巴獵犬。
他死死攥着衣角,似乎誓不罷休。
李燭忍不住垂眸看去,那雙眼睛變得黑洞洞的,瞳孔幾乎要将整個眼眶占據。
他完全不舍得眨眼,就這般盯着對方的神情。
隻見,張重光的半邊臉頰陷入枕頭裡,露出的耳朵和臉頰都血紅,與那雪白的枕頭對稱。
那雙眼眸水汪汪的,像是被什麼情緒熏出來的,将那眼角都熏出迷人的绯色。
那中央流淌的是什麼。
是絲毫不加掩飾的,渴求的欲望。
他想要。
出自動物的劣根性。
李燭:“小光想讓我留在這裡?”
“嗯!留在這,不許走!就在我這裡!——”他幾乎是立馬說道。
李燭的喉嚨滾動,壓制着逐漸紊亂的呼吸。
“為什麼?”
為什麼露出這樣的表情?
為什麼對他說這樣的話……為什麼将自己内心的東西一覽無餘地展現在他的面前……?
為什麼。
男人的疑問,發自真心。
張重光果然思索起來。
他的那隻長尾巴獵犬的尾巴掃在他的衣褲上,像是他主人一樣故意惹人心煩。
整個巢穴之中,恐怖地沉寂着。
等待的過程中,李燭的呼吸和心跳都跟着寂靜下來,像是短暫地自我扼殺了。
隻見,張重光的嘴唇微微張開,露出裡面慘白的齒尖和血紅的舌,上下觸碰的瞬間,有話要出。
他突然意識到,對方說出的話,會徹底改變他們。
“我喜歡……”
李燭的眼睛一眨不眨,血液好像都跟着凝固了。
“喜歡什麼?”
你要說出什麼樣的話,來欺騙我。
“就是喜歡!喜歡!”對方有些暴躁。
這是酒精帶給人的作用。
他能短暫地放大人類内心的片刻起伏,将那原本嚴絲合縫的假面撕出一條淺淺的痕迹,從中透出血肉本來的顔色。
李燭忍不住輕輕扶了扶他的腦袋,“小光,不要發脾氣。”
不要這麼大膽地在我面前曝露自己的血肉。
太狡猾了。
“喜歡什麼?”
“說出來,才能機會拿到手中。”
他的手掌在青年人的腦袋上一下一下安撫着,指尖恰到好處地擦在對方的耳垂和臉頰上。
對于調教獵物,他相當有耐心。
見縫插針,試圖将對方開裂的假面全然撕破。
直到他感覺到對方的臉蹭了蹭他的手掌,像是一隻急需愛撫的長尾巴獵犬,催促着,貪婪着。
“嗯……喜歡就是喜歡……”
張重光又笑了。
這次的笑容獨屬于他,從假面下花白的血肉中露出來了。
直到他的雙手懷抱着他。
擁抱,是人類獨有表達情緒的動作。
他會将兩人的心髒拉到最近的位置。
互相起伏的瞬間,會短暫的産生片刻的共鳴。
像是突破界限的作弊行為。
李燭的心跳瞬間磅礴起來,帶着他的呼吸亂成一團。
他體内的靈魂掙紮着要爬出來,撕扯着最後一道秩序的枷鎖,想要将這一切都颠覆頭腳,瀕臨末日。
“撲通!”
“撲通!”
“撲通!——”
直到胸口的鈍痛令他窒息,他聽到對方的一聲呓語。
“我拿到了。”
李燭的呼吸沉重,聲音暗啞下來。
“什麼?”
一個輕吻落在他的腰腹上。
他整個人幾乎瞬間僵直在了原地,恍惚間足以聽見自己的心跳。
隔着一層衣衫,他能夠明顯感覺到對方唇齒的溫度。
熱絡的氣息随着輕吻灑在他的皮膚上,直直鑽入那層如襯衫一般脆弱的人皮假面之下。
星星點點,與他的血肉相融。
“我拿到了,就是我的了——”
李燭垂眸,看着眼前自說自話的,自以為是的“捕食者”。
荒唐的愚蠢,直白又唐突。
卻又帶着那刺眼的真摯。
一時之間,竟令人難以分辨真假。
他不由心下呢喃:“自尋死路的家夥……”
可惡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