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景珩看着沈知微的眼,隻有一個念頭閃電般劃過心間。
她也重生了!?
蕭景珩比沈知微重生的時日早上一些,許是多比沈知微多活了三十年的緣故,他接受記憶的時間慢上了一些。
但,就在蕭景珩神智清朗的當天,他便立刻迫不及待入宮來見沈知微了,或許隻有上天知道,他朝思暮想了整整三十年,隻為了再聽沈知微再叫他一聲“明湛哥哥”!
可,當他聽見沈知微的那句話兒,那冰冷語氣和宛如見到蛇蠍的眼神,蕭景珩便明白了,沈知微她也重生了!
不能讓她發現……
不能讓她發現!
到底是蕭景珩,玄甲軍少帥,盡管都快被欲念、思念燒成灰了,心中依然是清醒無比。
以蕭景珩對沈知微的了解,現下的沈知微還能對這個時間點的自己以禮相待,雖然冷漠、雖然厭惡,但是好歹還能接近,但如果一旦被沈知微知道是那個殺了她胞弟、又輔助那個暴君的登基的蠢貨,沈知微怕是立刻會從鳳車上下來,與自己以命相搏。
愛憎分明如烈陽、如熾焰,一向都是沈知微的性格,他是知道的!
“是下臣僭越了,二位殿下可是要去禦花園?”
蕭景珩攥緊雙拳,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即便如此,他依然聽的出來自己的聲音還是有那麼一絲顫抖。
可是沈知微沒有回話,任由那句話落在地上,就像是一枚輕飄飄的積雪。
“是阿,是阿,明湛哥,你也要去嗎?咱們……嗯……額……”
沈昭臨倒是先搶答了,畢竟是個少年,蕭景珩的名聲在他們這個年紀的男孩之中也是挺響的,甚至在蕭景珩斬首敵酋首級的那個消息傳回京城的時候,這小子還在禦書房拉着伴讀們誇耀了三天蕭景珩是他姐夫呢!
可是沈昭臨到底機靈,話剛出口,便察覺不對勁,蕭景珩一直望着自家姐姐,而皇姐卻一直沒答話
……這、這……氣氛實在太奇怪了……
沈昭臨從轎内偷望了一眼眼前他最尊敬的兩人的表情,立刻把剩下半句吞入嗓間。
“是。”
沈知微輕吸了口氣,将自己的情緒按了下去,她恨蕭景珩但她也知道現下的蕭景珩還不是那個識人不清,忠奸不辯的蠢貨,還是不要把自己的情緒發洩在他身上吧。
但,雖然這麼安慰自己……
沈知微心裡的厭惡就如同堵在嗓子眼一般,讓她聽着蕭景珩的聲音都有些不情願了。
“下臣今日也收到宮宴宮帖,着下臣前往戍衛宮宴,二位殿下同路,不知可否一塊前往。”
蕭景珩整理好情緒,拱手作揖,他努力回想着這時間點自己的作風,自己的語氣,生怕露出一點馬腳來。
“不必,大人既是戍衛宮宴,還是以公事為主,本宮與昭臨還要先去拜谒父皇,并不同路。
春桃,起駕。”
沈知微的語氣中沒有一絲波瀾,盡是禮數周全的疏遠。
蕭景珩心裡痛徹萬千,但卻隻能站在原地,看沈知微和沈昭臨的轎銮離他越走越遠。
就恍如前世一般,他們都離開自己,把自己一人扔在這世間。
——
“阿姐,你是不是和明湛哥鬧矛盾了?”
待得走遠,沈昭臨立刻催着轎夫趕到了沈知微身邊。
八卦是每個少年人的天性,況且還是他最敬仰的明湛哥和他最愛的皇姐呢。
“……阿翎,本、咳、我要是和蕭景珩……嗯,就如你說鬧矛盾了,你要選一個人,你選誰……?”
沈知微看向沈昭臨,一雙鳳眸,裡面是愧疚,同時也是期盼。
她前世是知道沈昭臨是站在這一邊,但,現在還沒到那個局勢,現下沈昭臨還是那個仰慕蕭景珩的少年。
她怕、她也賭不起,一旦沈昭臨要去幫蕭景珩的話……
“那當然是皇姐了!世間英雄千千萬,沒有他明……沒有他蕭景珩,我還能去讀嶽飛傳,聽楊家将呢!但是皇姐隻有一個!不論你們鬧啥矛盾!我都站你這邊!”
沈昭臨脫口而出,那雙眼睛看向沈知微幹淨、單純如白雪,沒有一絲雜質、沒有一絲猶疑。
“嗯,好,好……”
沈知微鼻頭一酸,伸出手掌揉了揉沈昭臨的亂發,他還是她的好弟弟。
前生,他為自己身死,今生,自己無論如何都要守住他的周全。
——
到的宮宴。
沈知微攜着沈昭臨到的禦駕面前,她剛開口讓嘉和帝的貼身太監去禀報父皇。
卻不想,那太監總管身影剛沒入皇帳中不多時,便看見從中走來一個威嚴的身影。
“微兒,今日怎麼轉了性了?還學人通報呢?往日不見你這般守規矩,德趙,你去拿些嶺南的荔枝來。
是不是又闖禍了?你們母後還沒來哩,快些老實交代,說與朕聽,朕還能為你們說說情。”
嘉和帝開口,現下他雖然五十有七了,臉上爬滿皺紋,但一開口卻是中氣十足的很,隻聽聲音的話,怕是有人會錯認他才三十來歲呢!
沈知微定定的看着眼前這個親切,還會同她眨眨眼的父皇,眼中的淚珠差點掉了下來。
眼前的父皇依舊如同她記憶中那般親切,縱使後面的歲月和母後離心離德,卻直到離世前都未曾虧待過她和沈昭臨一點。
所以,直到嘉和帝離世,沈知微都未曾怨恨過嘉和帝一點。
不……
她還是怨的!
她恨沈昭景的所作所為,她恨李貴妃,讓眼前明明還能再活幾十年的父皇早逝。
如若不是這幫蛀蟲攪亂了父皇做好的平衡,往後的大胤不會那般陰雲詭谲,黨派争鬥頻繁,邊塞将士衣不蔽體,甚至沈知微還接到過奏報,邊塞軍饷被李家掏空,将士們連殺頭牛都得去借禦史的尚方寶劍,他們的劍早已鏽迹斑斑,何談保家衛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