決絕的放下簾子,催促着馬夫快些去往養心殿。
可她不知道的是,在她目力不及的地方,蕭景珩也頓下馬車,停在那裡看着沈知微的車架上的燈火漸行漸遠,直到被紅牆遮蔽再看不見一點,才不得已歎息着放下車簾。
——
“公主,陛下有令……”
嘉和帝禦前的少監喜子正守在門前,見得沈知微前來,面露難色的勸解道。
沈知微知道他是好意,所以聲音輕柔。
“不必擔心,本宮隻是來送碗參湯,父皇近日操勞,做女兒的盡盡孝心罷了。”
喜子眼神動了動,歎息了一聲,終是放沈知微進去了。
嘉和帝伏在案前批閱奏折,眉間皺紋比往日更深,聽到腳步聲,語氣疲憊道。
“朕說了不見任何人。”
“父皇連女兒都不見麼……”
“微兒……你也是來為阿翎求情的麼……”
聽到沈知微的聲音,嘉和帝擡起眉眼,先是欣喜,但卻立刻化為歎息,然後深邃的沈知微都看不明白自己的父親在想些什麼。
“國有國法,女兒知道父親的難處。”
沈知微将參湯放在案上,瞥見奏折上“鹽稅”、“鉛銀”等字眼,心頭一緊。
“父皇保重龍體便好。”
她知道嘉和帝不僅是自己的父皇,也是天下的皇帝,天下的儀表。有些事兒她能提,有些事兒她不能提隻能等父皇說,這便是父女也是君臣,有親情,可也有禮法,不得越過。
“呵……朕這幾個孩子裡,就數你最像朕年輕時的性子。”
嘉和帝看了看沈知微拿起湯碗一飲而盡,豪邁之氣倒是打消了幾許纏在他眉間的憂愁。
許是心情輕松了一些,沈知微不問,嘉和帝也開始慢慢說起了事件。
“微兒,此事沒你想的那麼簡單……八十萬阿,整整八十萬,這數目小一些,朕都能想辦法遮掩,可八十萬……怎麼能……”
聽的此言,沈知微也猛地擡頭,這絕不是小數目,按國法兩千兩白銀已經夠殺頭了,八十萬……把沈昭臨砍成碎片都不足以還上呢。
“父皇,你也知阿翎剛剛領事,平日不曾出京,八十萬,他就算想貪墨,也沒地兒花阿……”
“朕當然知道!”
嘉和帝突然拍案而起,痛苦不已的說道。
“這孩子太年輕了,朕讓他去查鹽稅,是給他曆練的機會。
誰知他竟被人用鉛塊漆銀的伎倆騙了!如今八十萬兩稅銀不翼而飛,滿朝文武都盯着朕如何處置!
你說的這話,你以為朕不知嗎?滿朝文武誰不知曉,可……可那些鉛銀就是從阿翎押送的銀箱中查出的!戶部、刑部、大理寺衆目睽睽,朕若不嚴懲,如何服衆?”
沈知微聽到此,父皇的态度已經說明一切,他知阿翎無辜,卻不得不給朝野一個交代。
這背後,必有一隻無形的手在推動!
思慮片刻後,沈知微突然靈眸一動跪下道。
“父皇既然不方便,女兒願意代父皇查明真相!”
“胡鬧,後宮不可幹政,你是公主也不可過問前朝之事,這是祖制!聽見沒有!”
嘉和帝聽的沈知微毛遂自薦都有些心悸了,那天阿翎也是此般跑到他面前自領差事的,結果呢……
沈知微默然,隻是叩頭下去不發一言。
嘉和帝歎息了一口氣,他知道女兒脾氣倔,如自己一般,好半天才嬷嬷說出一句來。
“江淮鹽運使張汝成,是齊王舉薦的人。而這次彈劾阿翎最積極的,是戶部侍郎周敏中——齊王妃的兄長。”
齊王?
不止是沈昭景……沈知微突然想起那天盧尚書在碼頭期期艾艾和那個褐袍人小聲說的她和蕭景珩都聽不見的人名。
怪不得、怪不得……沈知微心下大動,當年邊塞出事,齊王是邊塞三王之一,明明可以發兵救援的,但他領了旨卻遲遲未到,最後沈知微不得已诏了在南安的沈昭臨去救援……
這家夥當年不是沒趕到,是根本就沒打算去!他和沈昭景就是一夥的,可惜自己到死都沒發覺!
“……明白了吧,這事兒複雜,你萬不可牽扯到前朝,……朕不能再失去一個孩子了。”
這句話裡的沉痛讓沈知微心頭一顫。
她忽然明白,父皇将阿翎下獄,或許也是一種保護——在衆目睽睽之下,诏獄反而比皇宮更安全。
但,不能不查,不得不查……
沈知微擡起頭來看着父皇的愁容,一個點子突然浮現在心間。
“父皇,兒臣想……這國事,兒臣不便參與,那家事呢……比如,兒臣的良婿,既然兒臣與蕭少帥的事兒,大家都知道了,兒臣年歲也不小了,請父皇許我再擇貴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