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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寒深重,更何況這是在冬天的夜裡。
沈知微呵出的氣在刀刃上結成了小小的霜花。
她稍定心神,再次擡眸,眼裡卻毫無懼意,唯有思緒如電般在腦袋裡劃過去。
……到底是誰走漏風聲的,那日蕭嶽铮上京時,還未知此事,而她也入宮請父皇給她留足時間,她必能請寶珠去救蕭景珩,所以嘉和帝早已下令朝中官員勿論此事,民間更是不知詳情……
必有“有心人”!
沈知微頸間被刀鋒劃出晶瑩的血珠,她卻恍若未覺,疼痛使她思緒更加清晰。
如今日自己死在此處,皇室必與玄甲軍生隙,屆時北境防線動搖,胡人鐵騎長驅直入……
即便今日自己不死,禁宮重地,刀兵相見,明日奏折必如雪片飛入内閣,那些布局的“有心人”豈會放過如此良機?
這是一石二鳥的好計啊!
“老元帥……”
沈知微雙眼此時清明如朗月,緩緩開口道。
蕭嶽铮舉着□□的手都不覺一怔,他見過很多被他刀架在脖子上的人,貴重如胡人王室,勇猛如敵軍将領,當此時刻無一不雙腿發顫,求饒連連。
像沈知微這般鎮靜的,他還是第一次見。
蕭嶽铮不覺用食指摩擦了下刀柄,停住了動作,像怒虎一般盯着沈知微,看看她有什麼辯駁的。
“您可知道景珩為何要瞞着您入京?”
“休要狡辯!”
聽的這話,老元帥虎目圓睜,此話落入耳中便是承認了蕭景珩此時情況危急。
提刀的手止不住的顫抖,怒火燃燒着的他的理智,這一刻他很想劈下去,但心裡卻莫名的又想讓沈知微逃離……
畢竟這是他一直渴望的兒媳,是自己兄弟,也是自己認定的半個閨女啊!
心中的親情和憤怒交織着,老元帥牙關中發出止不住的嘶吼之意。
但,沈知微沒有逃。
她反而往前踏了一步,厲聲反問道。
“因為有人要挑撥蕭家與皇室,我和景珩日前查到了江淮鹽稅的賬冊,他也是為此護駕倒在禦座之前的!
元帥、元帥不妨想想今日之事,如是傳到父皇耳中,你如何自處?
景珩的犧牲又算的什麼呢?”
老元帥聽到此言,瞳孔緊縮,那日……那人入帳中隻告訴他已被皇室謀害,且隐蔽了消息,必是害死蕭景珩在禦苑裡……
蕭嶽铮起初自然不信,可他也多年未見兒子,身為人父,當然不可能不心急,當夜他便連忙派出密探去按照蕭景珩的信查訪了蕭景珩信裡所說他要去巡視的營房,結果、結果果然如那人說的一般都是假的!
蕭景珩根本沒去!
蕭嶽铮當時便慌了,那告密的“有心人”卻還告訴他,都是沈知微害死的蕭景珩,并把蕭景珩的屍首藏在太醫院裡。
所以怒氣上頭的蕭嶽铮今夜并領着親兵摸入宮門裡,是要打探這個消息的真假……
可真如沈知微所言,那他、那他反而成了别人嘴裡的餌,不僅可能把自家兒子的付出全部害沒,還會把沈知微和自家玄甲軍全折進去!
真是好毒的計策!
蕭嶽铮咬緊牙關,刀尖微微發顫,嘴裡卻吐不出一個字來。
“蕭伯伯,今日要麼您殺了我,讓背後人如願以償,要麼三日之後,我必救回景珩,金殿之上,一切分明!”
沈知微忽然伸手握住刀刃,任憑鮮血染紅袖口,但眼中不露一絲退卻之意。
聽的此言,蕭嶽铮的刀垂下了,跟着他來的數十名玄甲精兵長刀也還入鞘中。
“好,我就給你三日的時間,如是……如是那時我兒真魂歸西去,你也……”
蕭嶽铮說着這話,牙齒已經咬的咯吱作響。
“自不會負蕭伯伯之言……”
沈知微目光如電,不閃不避的回絕了回去。
就在此時,突然傳來整齊劃一的腳步聲還有盔甲的摩擦聲。
“那邊的人!站住是誰擅闖宮門!”
“站住!站住,擅闖禁苑,罪無可赦!”
沈知微和蕭嶽铮同時望了過去,兩人目力都極好,一眼就認出是禦林軍。
蕭嶽铮低聲怒喝一句。
“是你叫的禁衛?”
“蕭伯伯,如是我一入宮便趕來此地,你手眼通天随便去抓個今日在摘星樓的商賈就能分明,更何況,我要是有時間叫禦林軍,我還會被您架着刀按在此處麼?”
沈知微以問代答反嗆了回去。
那是……
蕭嶽铮也是多年老将,立刻反應過來。
自己是被設局了!
就如同沈知微所說,那“有心人”設好了局等他入籠後,然後再叫禦林軍“收尾”呢!
真真是好毒的計策!
蕭嶽铮反應過來,更加信了沈知微幾分,他也是個堂堂漢子,不閃不避,正要帶着自己帶的軍士們上前認罪時。
卻被沈知微按住了,沈知微搖搖頭道。
“不可,您和玄甲軍士先進太醫院去,外面由我盤桓,如您真被抓入天牢才是中了那人的計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