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暗室小小一間,隻容得下一人。
周萬貫獨自坐在裡面,渾身止不住的顫抖。
他往周圍看了看,這暗室狹窄、密不透風,卻不悶熱,反而陰冷的可怕,仿佛把人置在冰窟中一般。
突然,黑暗中傳來一聲厲喝。
“周萬貫!你可知罪!”
比起剛才那聲更加緊逼,更加威嚴,仿佛驚雷炸在耳邊一般。
周萬貫猛地一激靈,哆哆嗦嗦的嚎叫道。
“你……你胡說什麼!本老爺是安分商人!有什麼罪!别唬人了!”
聽的此言。
陰影裡,方承襄眯了眯眼。
他冷眼看着眼前這個奸商,雖是四更天被人從床上拽來,發髻散亂、衣衫不整,桌子底下的兩條腿都抖的如過了水的面條一般,嘴上還是如此死硬。
“不愧是四大富商之一,商海浮沉多年的老油條啊……”
方承襄心中暗歎一句。
“不過,公主早就聊到了!”
他無聲的往前邁了半步,此時暗室裡那唯一一點如豆的火光才映出方承襄的側臉。
宛如從地獄來的閻羅判官一般陰恻如冰霜。
他忽地從懷裡掏出一摞紙來猛然往周萬貫臉上摔去。
“看看?本官有冤枉你?”
紙張嘩啦啦的散落一地,周萬貫慌忙低頭一瞧,上面朱筆如血赫然寫道。
“嘉和三年,揚州周府強占佃戶王二水田二十畝,逼其女入府為奴,其女不從,于當年三月投井自盡……”
“嘉和五年,揚州周府收田租以大鬥進小鬥出,盤剝李家村七十三戶,緻餓殍十七人……”
“嘉和帝十年,揚州周府勾結縣衙,以通租翎逼死佃戶劉大全家……”
……
“今年三月,你又以強買強賣奪張家祖産,不得後,縱火焚其宅,緻張家少兒七口葬身火海!本官有沒有污蔑你!”
方承襄不等周萬貫多看幾眼,厲聲繼續緊逼道。
周萬貫神經本已高度緊張,見的自己罪狀就在眼前,被方承襄這樣一逼,臉色瞬間被吓得慘白,豆大的汗珠從額頭滾落。
……嘶,這裡剛才不是很冷嗎?
他此刻隻覺的好熱,喉頭如同被堵的窒息一般。
周萬貫顫抖着手想去抓那些紙,卻又像被燙到一般縮了回來。
他還是咬緊牙關,聲嘶力竭的喊道。
“污蔑!這是污蔑!呵呵,……呵呵,方大人,你看你這上面的人不都、不都死了嗎?你們官家想污蔑給……給老子找證人來啊!
我……我……我不承認!我不承認!”
周萬貫雖然害怕至極,全身止不住的顫抖,擔他到底是四大富商之一。
能混到這個位置的人,手腕不可謂不周密!
他雖也有上面人脈,擔到底早就把這些人證物證抹除的幹幹淨淨,當初也有人背着血書上京告過他的禦狀,可就因如此,朝廷派的禦史查不出半點證據,加之周家在朝堂中的人脈,讓周萬貫脫的幹幹淨淨。
方承襄微眯眸子,看着眼前這個死豬不怕開水燙,還在負隅頑抗的周萬貫,忽然一笑,一轉剛才陰深緊逼的氣息。
隻見他微微張口,輕飄飄的來了一句道。
“證人?呵,你要證人?真以為自己做的事情密不透風,天下沒其他人知道了去?哈哈哈,本官還真給你找到一個證人!你看看這是什麼?”
接着方承襄再次從袖口裡甩出一張狀紙來,直直糊到周萬貫臉上去。
周萬貫驚得跳了立了起來,可他又不敢離開桌位半步,就像個僵屍一般直立在原地。
他慌忙用手一接。
待他看清上面的筆迹,周萬貫“啊”的一聲叫了出來,嘴角還泛起了一圈白沫,似是要昏死過去。
隻見那張狀紙上寫着。
“……周萬貫在揚州府作惡多端,草民林世榮願以身家性命擔保,親自舉證他傷民無數,送此枭入牢獄去!——林世榮親筆!”
“這是……這是……”
周萬貫嘴邊的白沫都開始泛紅了,方承襄親眼見着周萬貫剛才咬碎了自己一顆牙齒去。
“唉……周員外,本官也不瞞你,其實前日公主已然決定讓你中标,畢竟嘛,就你的方案最是可靠,比李老太爺那個天價、林家那個通敵,要可靠許多。
……可,不知道林員外哪來的消息,得知此事後,當天夜裡就跑到公主府上檢舉你,還拿出了一堆物證,林員外甚至口口聲聲說他以身家性命擔保都是真的,公主大驚連忙将這些東西交給了六扇門。
現在恐怕六扇門的捕快們已經到了你們揚州當地去了,唉……周員外啊……唉……哼!”
方承襄心裡記者沈知微要他表現的歎息一點,可方承襄到底年少氣盛,現在自己又在做自己自小就夢寐以求的報效國家,還天下一個海晏河清的大好事情,他憋了半天屬實是沒憋住,末底還是露出一絲小小的笑音來。
但這點纰漏在現在精神已經高度緊張的周萬貫耳裡宛如風拂過,他哪有心力覺察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