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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上殘月還未退盡,襯着最後一絲月色,沈知微騎着馬兒總算來到城門口。
卻見得前幾日還為雪域災民糧草和自己心機耍盡,時而乖巧,時而陰狠的阿史那正像個孩子般蹲在城門口,嘴裡還哼着模糊不清的異域曲調呢。
似是聽到了沈知微的馬蹄聲兒,阿史那擡起眸子,一如既往,全是笑意,但不知道是心理作用還是什麼的,沈知微總覺得他總是喜歡藏着什麼話兒不說清。
“來了~”
阿史那笑意盈盈。
“糧草備齊,珠子呢?”
沈知微沒工夫和他廢話,翻身下馬,走到阿史那面前,手掌往前一伸差點怼到阿史那的鼻梁上面了。
“别那麼急嘛……不是還差最後一萬石糧草?也搞定了?等送來,我便把珠子給你,站這兒多陪我嘛~~”
阿史那又用出那副輕佻專門逗弄别人的語調來。
沈知微把眼眸微微挪開,她可不吃阿史那這一套,許是多年謹慎的本性,沈知微目光移開的同時,也在審視着周邊環境。
但看的城門外面糧車齊備,方承襄做事果然機靈,審完那幾個奸商後,立刻親自押送這些糧草送到城門這裡……看來以後可以多多提拔這個人才了……
沈知微心裡正在盤桓着這些事情。
忽聽得阿史那又開口道。
“話說,方才我聽那方大人說道你教給他審那些奸商的計謀,真是連環套中套,假裡藏真,最後那出拿蛇七寸的攻心計,當真是慧論天女般的才智,唉……”
阿史那的語氣還是笑意盈盈,隻是這次他語氣裡不自覺的帶上了歎息。
沈知微聽得,秀眉一簇。
什麼聽得方承襄給他說道,大概率是眼前人耍了不知什麼詭計套方承襄話語的!
……額,提拔方承襄還是緩緩吧,先教教這人如何守口如瓶!
沈知微面色略露不快,幾乎是本能的忽略了阿史那嘴裡的贊許和歎息,在她看來,大概率又是眼前人虛情假意的奉承和藏的不知多深的心機。
見得沈知微不說話,阿史那藏青色的眸子動了動,沈知微以為這家夥又要開口說什麼渾話的時候,他突然閉了嘴,隻是定定的看着沈知微,嘴角還是挂着笑,隻是這次不知為何,沈知微總感覺眼前人沒那麼輕浮了,甚至、甚至有些……溫潤?
溫潤!???
想到這個詞,沈知微自己都打了個戰,她上次可差點被眼前這家夥坑死呢!
于是,兩人就這麼遭,都不開口,阿史那站起身來依着一邊的糧車,看着頭頂的殘星開始哼着歌謠,沈知微也眉頭輕蹙也随着他的目光看上天空的星星。
不多時,門口傳來陣陣的車轱辘碾地的聲音。
沈知微一喜,看來是方承襄押着最後的糧草來了。
“快來驗驗吧,然後珠子給我!”
沈知微喚了一聲阿史那,心想這家夥心機這麼深,肯定不相信自己,不讓他細細查看,必然不會給自己珠子的。
誰知……
阿史那笑了笑,一翻手就将摩尼寶珠攤在手心說道。
“不用驗,我信你,來拿吧!”
沈知微有些驚訝,這家夥今日這般豪氣?這般反常?
雖然認識不久,但她總覺得眼前人不是她認識的那個表面輕浮,但實則精明的跟雪豹一般的阿史那王子,仿佛被人奪舍了一樣。
但沈知微也來不及多想,畢竟蕭景珩危在旦夕,蕭元帥帶着玄甲軍就在城外駐紮,要是蕭景珩有個萬一就……
沈知微快步走了上去,剛伸手去拿。
可,不知道是阿史那手沒拿穩,還是這家夥吃的酥油胡餅太多了些,摩尼寶珠在沈知微快拿到的時候,順着阿史那的指尖就落了下去,輕輕落在結了霜的草間。
沈知微也沒多想,她彎腰下去,撿起寶珠。
就在她擡頭的瞬間。
額上突然感覺到一絲冰涼,像初春的雪落在額間絲絲的涼意。
是……
阿史那帶着他身上那股甜甜的酥油味道混着清冷的雪松香氣,趁着沈知微擡頭的瞬間吻上了她的眉間!
沈知微驚得觸電似的往後退了半步,眼睛都瞪圓了!
她難以置信的用手捂住了額頭,大聲呵道。
“你……你……你幹什麼?”
“呵!一向雷厲風行如烈火的長公主還有這一面啊!哈哈哈哈!不虧不虧!逗你玩的!
喏,珠子給你了,我走了~~~”
阿史那大笑,又恢複了那沒心沒肺的笑意。
沈知微臉都氣紅,咬着牙瞪了阿史那一眼,心道對這登徒子就是一點都不能掉以輕心!
阿史那見得更有趣了,他哈哈大笑着轉身走回了自己仆從裡,用着胡語喊着自己的仆人們把糧車駕好,他們要回去了!
沈知微皺着眉頭瞧了他良久,心裡确定這登徒子沒耍什麼詭計,方才微微的鼓着臉頰,氣呼呼的宛如一隻小河豚般,打算離開,就在她轉頭的瞬間。
風裡又傳來阿史那的聲音。
就如同她第一次在驿館裡聽到的那般清朗,但不同往日的是這一次沒有半絲輕浮,反而淡淡的,很是平靜,就宛如清泉流過山澗的聲音。
“長公主一直覺得我在撒謊?”
沈知微剛上馬,聽得轉過頭來,正好對上了阿史那站在人群裡,望向她的藏青色眸子。
“不是麼?”
想到剛才阿史那登徒子的行為,沈知微氣不打一處來,沒好氣的怼了回去。
“那倒是,你看人真準,不過我有一次沒撒謊哦~猜猜是哪一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