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鬧事的人跳窗逃了?
不,準确地來說,是鬧事的人被池安狠狠錘了一頓之後,逼不得已跳窗逃了。
至于他跳窗之後會怎樣,又有誰知道呢?
走廊靜極了,長長一線,燈光溫柔,藏在雕花壁燈後,像琥珀裡困住的暖色。
現在的十九有了一個新的名字——周覓。
周覓可不是乖乖軟軟的小十九,周覓是隻會冷下一張漂亮的小臉對着池安頤指氣使的周家大小姐。
将頭發紮成利落馬尾的池安穿着和其他保镖一樣的黑色西裝制服。
她沉默地跟在周覓的身後,看着這孩子緩步走在光影交錯的走廊中,背脊纖細卻挺直,肩胛骨像花梗上未展的葉,發髻松松挽着,露出一截白淨的後頸,如花莖抽出的第一寸嫩白,裙擺是綢緞的,深色如夜,随着她輕巧的步伐微微蕩開,拖曳在地上,仿佛墨迹洇染開來。
她的小十九長大了,不再是當初那副稚氣滿滿叫她姐姐,求着她要親要抱的樣子了……
周覓低着頭拽着裙擺不緊不慢地走在前頭,垂在耳垂上的藍寶石耳墜輕輕晃動,襯得她膚色愈發白淨。
身後的腳步聲始終不遠不近地跟着,周覓聽得真切,卻始終沒有回頭。
直到……
“我來吧。”
在周覓踩着細高的鞋跟緩緩下台階時,身後的池安阻止了服務生靠近的動作,自己微彎着腰,動作自然地托起周覓的裙擺一角,輕輕提着。
周覓終于忍不住回頭,望進了一雙帶着溫柔笑意的眼眸中。
回過頭的周覓像是被吓到了一樣飛快地把腦袋扭了回去。
池安的笑容僵在了臉上。
不是,我是鬼嗎?你吓成這樣?
還有,你脖子扭這麼快就不怕傷着嗎?
一輛車身漆黑發亮的勞斯萊斯靜靜停在台階下。
之前是老師現在是保镖,池安秉持着高質量的職業素養快步上前,站定在車門一側,動作幹脆利落地拉開車門,低頭躬身做出請的姿勢。
周覓:“……”
很快,周覓從池安的身側擦過,優雅地坐入車内。
已經坐在車裡的周覓嘴角抿着,眼睛斜睨過來,小臉上的神情有些不耐。
“你不許坐上來!”周覓面色難看地對着池安吼道。
池安笑了笑沒接話,彎身幫她整理從車裡溢出來的裙擺。
“喂!我問你話呢!”
“大小姐,我剛剛隻是在為你整理裙擺。”
說完,池安随即關門,隻留周覓在車裡生悶氣。
前面的司機大叔從後視鏡裡看到這一幕。
這位新來的同事無畏的态度似乎讓大小姐很不滿意。
周覓命令司機:“快開車!不許讓她上車!”
“是。”司機大叔下意識應下,随後反應過來,轉頭對着周覓解釋道:“可是……大小姐,新來的小池坐的是後面的車。”
人池安本來就坐的不是這輛車。
坐在後座的周覓幾乎尖叫:“——開——車!”
“诶,是……”司機大叔表現的很平靜,他似乎對周覓這樣的情緒崩潰習以為常。
車裡的擋闆慢慢地升起,隔出了一個相對密閉的空間。
剛剛還在激憤尖叫的周覓表情瞬間沉靜,她歎了長長的一口氣,肩膀一松,像是扛着的什麼東西突然卸了下去,眼神也跟着軟下來。
姐姐啊,你為什麼要來這種吃人不吐骨頭地方呐……
車内的擋闆升起後,周覓又變回了十九。
瑾庭别院是周覓目前的居所。
說是居所其實更像是一座密不透風的牢籠。
圍牆高築,灰黑色石磚砌得冷峻沉默,鐵栅門後,是整夜不熄的感應探頭與交替巡邏的身影。院門兩側各立一人,黑衣耳麥,目光不動如雕塑。屋檐角有紅點微閃,是夜視攝像頭;草木修剪得過于規整,呈現出疲憊的死态。每隔四小時,主路盡頭的哨崗便會更換守衛,動作沉穩。這裡沒有路人敢靠近,哪怕是風吹草動,都會引來一道目光鎖定。
到達瑾庭别院之後,車身穩穩停在門前。
先下車的池安早已守候在了門前,她繞到另一側,動作利落地拉開車門,站得筆直。
池安的手臂沉穩地撐在門邊,另一隻手自然伸出。
“哼!”車内的周覓臉色難看地瞪了池安一眼,繞開她伸出的手,下了車,徑直往家門走去。
大小姐在表明她的态度,她并不打算給池安面子。
池安也不因此惱火,始終跟在她三步之外。
大概是因為今天的聚會被人破壞,回到家中的周大小姐的心情格外的不順。
那位新來的保镖理所當然地成了周大小姐的出氣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