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徽甯醒了。
沈律站落地窗前,接到電話,他緩緩閉上眼睛,心中還是松了口氣。
放下手機,他站在陽台上開始抽煙,一根接一根。
林徽甯出事到今天7天了。
林徽墨一個電話都沒有打給他。
沈律不敢往深裡想,他忍不住猜想林徽墨是不是知道了什麼,否則為什麼不給他打電話,必竟他是除了林徽甯外她最親的人。
林徽甯沒有死。
她早晚會知道真相。
到那時候,他要怎麼面對她。
*
林徽甯醒了。
13号手術。
他18号醒的,人一直在重症監護室。
林徽甯醒的時候。
林徽墨,李雪歲,林競都在玻璃窗外激動的揮手。
李雪歲直接嚎了出來,林競揮命招手喊爸爸,林徽墨強忍着淚手按在玻璃上。
林徽甯閉了閉眼睛,嘴唇輕微動着。
林徽墨心如刀割。
他嘴裡念的是‘趙柯’。
林徽墨強忍住悲痛,在紙上用粗筆寫下‘趙柯沒事’,然後舉起來給林徽甯看,她努力露出‘開心的笑容’。
林徽甯看到她寫的,心頭大石放下。
林徽甯身體還很虛弱,很快又沉沉睡去。
李雪歲流淚:“趙柯的事瞞不了他多久的。”
“能瞞一天是一天。”
林徽墨低聲說:“趙柯哥已經出事了,我哥絕對不能再有事。”
林徽甯畢竟年輕,又有頂級的醫療水平,他恢複的非常快,很快林徽墨已經能穿上防塵服進去和他說會話了。
林徽墨什麼都沒說。
她瞞着趙柯的死,也沒有說林競的身世。
她不敢讓任何事刺激到林徽甯,她不能承受再一次失去。
林徽甯恢複的很快,他是7月28号轉到普通病房的。
林徽墨的生日是7月26,她19歲生日,是陪林徽甯在重症監護室過的。
“我去看看趙柯。”
28号林徽甯轉到普通病房後就跟林徽墨說。
“别了,趙柯哥傷的比你重,他還在ICU躺着呢。”
林徽墨笑着說,她低頭整理林徽甯的衣服,假裝很忙。
林徽甯說:“我就在外頭看他。”
“哎喲,你自己都傷成這樣,才剛轉到病房,你能走?”
“醫院有輪椅。”
林徽墨哄他:“你就先躺兩天,等身體好一點再說。”
林徽甯盯着她,他那麼聰明的人,立刻就意識到不對。
“你去護式台拿一把輪椅,我現在就要去看趙柯。”
林徽墨緊緊握着手中的襯衫,她無法回答。
李雪歲更是不敢說話,她直接讓林競跟保镖離開。
“趙柯怎麼了?”
林徽甯盯着林徽墨問。
“哥……”
林徽墨眼淚流下來。
“趙柯哥,不在了。”
林徽甯臉上的表情,林徽墨一輩子都忘不掉。
林徽墨從來沒看過她哥那麼悲痛的樣子,林徽甯坐在病床上,哭得毫無顧忌,撕心裂肺。
林徽墨拼命抱緊他。
林徽甯雙手死死抓着林徽墨的手腕,整個8層都能聽到他撕心裂肺的哭聲,林徽墨手上的瘀痕一個月才消下去。
趙柯死了。
誰都沒料到他的死對林徽甯造成的打擊會那麼大。
林徽甯足足四天沒有說話,他變得異常消沉,連李雪歲拉着林競告訴他這是他兒子,林競叫他爸爸,他都沒有反應,隻有林徽墨叫他的時候他才會擡頭,眼神中才有一點光。
林徽墨會經常抱着他,緊緊貼着他,用自己的心,體溫,一點一點溫暖他。
“哥,别怕,我在這裡。”
林徽墨抱緊林徽甯在他耳邊輕輕地說。
别人不懂,以前的林徽墨懵懵懂懂也不大懂,現在的她已經懂了。
趙柯是林徽甯的傘。
林徽甯在心理上極度依賴趙柯。
林徽甯看似堅強。
其實極度缺泛安全感。
林徽墨有他這個哥哥當傘可以依靠,可是林徽甯頭頂上什麼都沒有,無人可依。
後來,趙柯成了他的傘。
趙柯在林徽甯心中。
代表着父兄的位置。
8月2号。
沈律終于打了電話給林徽墨。
“你哥怎麼樣了?”
林徽墨在電話裡沉默。
沈律握緊手機,他的臉在沉默一點一點的泛白。
“我哥出事的那兩輛車裡都有行車記錄儀,我看過了。”
沈律腦子嗡的一下。
她看過了。
她知道了。
沈律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但是真的面對的這一刻,他的準備仿佛毫無準備。
“沈律。”
這是林徽墨第一次這樣叫沈律。
不再是哥哥。
她的聲音冷漠而又疲倦。
“挂了。”
林徽墨什麼都沒有說,挂斷了電話。
沈律放下手機,怔忡的垂下手,然後緩緩閉上眼睛,心上巨大的空洞讓他的身體仿佛空了一樣。
挂了。
她沒有什麼要對他說了麼?
她為什麼不問他,為什麼不質問他指責他,她已經對他無話可說了麼?
*
8月2号晚上。
林徽墨下樓買東西,她上8樓剛上電梯卻看到沈律站在走廊上,看到她于是轉身。
“把東西拿進去。”
林徽墨叮囑宋朝把買的東西先拎回去。
宋朝不放心:“我陪着你吧。”
“沒事,你去吧。”
林徽墨說完轉身往回走,沈律默默跟上,宋朝還是不放心,把東西給屬下,自己領人遠遠跟着林徽墨。
林徽墨和沈律上了電梯,電梯往下。
她們兩個人,一個靠左站着,一個靠右站着,小小的電梯空間,中間空出的地方,仿佛鴻溝一樣寬。
林徽墨沒有走遠,她隻走到醫院一樓大廳門外不遠處就停了下來。
“你來做什麼?”
林徽墨擡頭問沈律。
她的雙眸,漆黑,沉靜。
再沒有往日的天真。
沈律雙拳在衣袋中握緊,沉默着。
“趙柯死了,你還不解恨麼?還是你覺着不夠,非要我哥也死?”
林徽墨又問。
沈律抿緊薄辱。
“一個趙柯死了算什麼,就能抵消了我媽的死?趙柯是什麼,不過是個保镖。”
“趙柯在我哥心中的地位不亞于你媽在你心中的地位!”
沈律突然笑一聲。
“那你就應該理解我心中的恨!趙柯死了,你哥受傷了,你也體會到了我心中的那種痛苦,你哥也體會到了,那你們就更該理解我心底的恨!”
“程阿姨的死我哥不是見死不救,他進火中救人了,趙柯也進去救人了!他為救你媽身上一身的燙傷,可你不是,沈律,你是故意見死不救,你親眼看着我哥中槍倒在血泊中,你想要他死。”
“是你哥先算計我!如果不是他我不會認識李雪硯這一切的悲劇就都不會發生!我做錯了什麼要被他這麼算計!”
沈律上前一步緊盯着林徽墨,他的眼中依然滿是恨意,一點未消。
“林徽墨,你也是個白眼狼,我媽把你當親生女兒,她那麼疼你,她的死你有難過嗎,你連她的葬禮都不肯參加,你連一束花都沒給她獻,你和你哥一樣,都是白眼狼!”
林徽墨閉上眼睛,她心中突然湧同一股極緻的悲涼與疲憊。
“我不參加,是怕刺激到你,是想程阿姨有一個體面的葬禮,讓她能夠安息。”
“沈律,那個羅費恩,你的人曾經找過他幾次,就在我哥中槍的前一天,你和羅費恩說了什麼?”
林徽墨突然問。
沈律眼中閃過精光。
“我從來不認識什麼羅費恩。”
林徽墨閉了閉眼睛。
“沈律,我理解你的恨了,趙柯哥死了,我哥躺在監護室裡的時候,我經曆了你曾經的痛,我理解你,也不恨你,但是我也不能原諒你,人心都是偏的,所以我們之間無解了。”
當在警局看到行車記錄議,她哥倒在血泊中朝沈律伸手,沈律轉身離開的那一刻,林徽墨就知道,她和沈律之間再無可能了。
人心都是偏的,她愛沈律,但她終究更愛她哥,就像沈律疼她,終究更愛他母親,所以他恨她哥。
所以她們之間成了無解的死結。
“無解麼?我媽死了,死了一個趙柯你就想抵消你哥的罪麼!”
沈律卻不肯放下!
“還有你林徽墨。”
沈律逼近林徽墨盯着她:“你哥當年走投無路把你丢給我照顧,我養了你11年,你欠我,你還了嗎?你就想這樣一筆勾消?”
“這是兩碼事。”
林徽墨卻直視他的雙眸。
“我欠你的恩我記着,我不會忘,可你對我哥做的我也不會原諒。”
“那我們就走着瞧。”
沈律冷笑一聲,轉身離開。
林徽墨在樓下坐了一會兒,她努力化解心中的情緒,很快就吐出一口氣。
穆白和她說過,說她身在福中不知福,說她的為愛傷心就是大小姐的矯情,說什麼跟活着比起來愛情就是狗屁,以前林徽墨覺着穆白說的太刻薄了,覺着她根本不懂愛。
現在林徽墨覺着穆白說的對,當看到她哥躺在ICU裡,生命渺茫時,林徽墨第一次刻骨銘心的體會到活着比什麼重要。
所以這次,她沒有為沈律流眼淚。
林徽墨回到8樓病房,當她推門進屋,林徽甯轉頭看她,他眼中有話。
林徽墨知道沈律來的事他知道了。
“沈律來找我,聊了幾句,他走了。”
林徽墨說,她坐下來握住林徽甯的手。
她沒說沈律和那個兇手羅費恩聯系的事,這個時候,她不想刺激林徽甯。
“哥,我不愛沈律了。”
林徽墨頭挨向林徽甯,輕聲說。
林徽甯頭偏向她,用臉頰觸碰她的頭發。
“哥,你疼疼林競吧,他是你親生兒子。”
林徽墨哀求。
林徽甯卻轉眼臉色冷漠。
他痛恨林競那張和自己相像,和賀紹清相像的臉!
“媽媽,爸爸是不是讨厭我?”
樓下,李雪歲帶林競去吃飯,剛回來在等電梯時林競難過的問。
李雪歲心上一痛,立刻摟緊他。
“怎麼會呢,爸爸怎麼可能讨厭你,爸爸隻是傷心了,顧不上你,等他心情好了,就會好了。”
“啊!”
李雪歲突然肚子疼的厲害!
她手捂着肚子。
林競急忙扶她坐下。
“媽媽你怎麼了?”
“沒事,肚子突然疼,最近這段時間老是肚子疼,是擔心你爸沒休息好。”
林競看着她,突然說。
“媽媽,你太瘦了。”
李雪歲愣了下摸摸他的臉。
她成天擔心林徽甯,老是吃不下飯,又忙工作又忙飛來看林徽甯,能不瘦麼。
李雪歲正在跟林競說話。
李雪硯卻突然來了,走到李雪歲面前。
“我有話和你說。”
“……”
李雪歲本來恨死了李雪硯,但是這次李雪硯救了林徽甯的命,她的恨也沒那麼強烈了。
李雪硯把林競交給保镖照顧,她和李雪歲下樓,就在樓下的咖啡廳裡聊。
“我有林徽甯被李文成性侵的視頻。”
李雪硯攪動咖啡,她緊張的喝了口咖啡,跟李雪歲說。
李雪歲猛地睜眼,眼神瞬間千變萬化,閃過無數弄死李雪歲拿回視頻的念頭。
“沈律找過我,要買我手中的視頻,他要用這些視頻報複林徽甯。”
李雪歲放在桌下的手猛地握緊!
“你給他了?”
“還沒有,他和我剛談過林徽甯就出事了。”
李雪硯再次喝了口咖啡,平複心中的緊張,她說:“我可以把視頻賣給你,500萬美金。”
“你敢跑到我跟前跟我交易,你不怕我黑吃黑弄死你麼?”
李雪歲盯着她問。
李雪硯握緊雙手沒有說話。
李雪歲突然說:“我給你500萬美金。”
李雪硯猛地擡頭,然後暗暗松了口氣。
她其實并沒有抱太大希望。
李雪歲望着她,眼中突然湧出一股悲傷。
“李雪硯,我恨你,我永遠不會原諒你,但是你救了林徽甯一命,我不再報複你了,你自由了。”
“500萬美金,換你的視頻,從此以後你跟我再沒有瓜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