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好了，如風跑得很快。”

阿甯坐在馬背上，看着眼前這個男子寬闊的脊背，嬌羞地“嗯”了一聲，雙手捏着他的衣角，目光落在他身上，竟怎麼也移不走了。

如風“咴咴”地叫了兩聲，轉瞬便如馬蹄生風，飛快地跑了起來。阿甯一時來不及反應，撞在了那男子的背上。

“馬兒跑得太快。”阿甯慌亂地辯解道，雙手抓得更緊了些，臉頰慢慢地從他的背上離開。

那男子輕聲笑了一下，忽然拽住了阿甯的手，阿甯又一次倒在了他的背上。

“你！”阿甯掙紮着，臉頰變得通紅，兩隻眼睛閃躲着，好像是在生氣，又好像是閨秀的害羞。

那男子不顧她的掙紮，牢牢地拉着她的手，沉聲道：“抱緊了，如風跑得很快。”

阿甯還在掙紮着，可是那男子的力量讓她掙脫不掉，慢慢地，那男子松開了手，可她還是靠在他的背上，雙臂圈着他的腰。阿甯的耳朵貼在她的背上，細細地數着他的心跳，仿佛和他融為了一體。

月亮不知何時出來了，在一層薄薄的紗的籠罩下，顯得格外地溫柔。

阿甯瞧着那月亮，放松極了，又往那男子的身上蹭了幾下，道：“還沒問你，你是什麼人啊？怎麼來到了這裡？”

“這話應該是我問你，怎麼跑到了我家的獵場？”

風聲帶着那男子的冷冷的言語落在了阿甯的耳朵裡，阿甯心裡一個咯噔，忍不住吐了吐舌頭，心裡暗想：竟跑了那麼遠了嗎？

不過也還在情理之中，阿甯自五歲時來到這裡，就從未離開過屋子幾步，不知道村子附近有個獵場，也并不稀奇。

馬蹄還在飛快地往前奔着，阿甯聽着如風疾馳的聲音，看着周圍的景色，忽然有了些傷感，眼淚吧嗒吧嗒地掉着，抽噎着說：“快到了嗎？”

那男子如深潭般的眼定定地望着前方，忽然勒緊了馬頭，如風一下子就慢了下來，緩緩地踏着蹄子，似乎也如它的主人一般，懂了阿甯的心思。

阿甯擦了擦眼淚，又抱緊了那男子，喃喃道：“我們是第一次見面嗎？為什麼在你身邊，我會這麼安心？其實……”阿甯額頭抵着他的背，皺緊了眉頭，“其實我本來很難受的，因為我遠在定波府的爹爹走了，可是我卻不能在他身邊……”

那男子的眼中起了一絲漣漪，微微張了張嘴，最終還是什麼都沒有說。背上的衣服被淚水打濕了，濕潤的感覺在背上流轉，那男子忽然停下了。

阿甯噙着眼淚，道：“怎麼停了？”

那男子久久沒有說話，阿甯伸出頭朝前看，面前是火星點點，耐心地聽，還可以聽到有人在呼喚着她。阿甯定在馬上，好久才說道：“這裡就是我的家。”

“阿甯！阿甯！”

阿壯焦急的聲音傳來，阿甯慌亂地從馬上下來，踉踉跄跄地朝前跑着，一邊跑，一邊喊着：“阿壯哥哥，阿甯在這裡！”

阿壯循着聲音，找到了阿甯，欣喜地說：“阿甯！可找着你了，快回去吧！不知姥姥看了什麼，暈倒了到現在都沒醒呢！”“姥姥……”阿甯聽了阿壯的話，有一瞬間的失神，她回頭看，背後一片漆黑，如風不知何時已消散在風中了，她的心酸了一下，又馬上反應過來，對着阿壯說：“阿壯哥哥，我們快回去吧！”

阿甯的腦子蒙蒙的，看着姥姥蒼白的臉，呆呆地坐着，仿佛是一個木頭人。

床前的蠟燭燃着，昏黃的光照着姥姥煞白的臉，不知過了多久，姥姥才悶哼一聲，咳出一大口痰來。

“哎！大人！老奴對不住你！”阿甯服侍着姥姥喝了口水，姥姥覺着好些了，就開始唉聲歎氣了起來。

阿甯掖了掖蓋在姥姥身上的被子，靜靜地聽着姥姥的哀歎。

“小姐，大人……走了！”姥姥說完，老淚橫流，“小姐，你的父親走了！”

“我知道，姥姥，我知道的。”阿甯淡淡地說道，眸子裡仿佛是一潭死水，毫無波動。

“小姐！”姥姥強撐着直起身子，難以置信地看着阿甯，質問道：“小姐，你難道就一點都不傷心嗎？”

阿甯放下手中剛剛熬好的魚湯，雙手絞在了一起，雲淡風輕地說：“人老了，總是要走的，這是每個人都會經曆的，就像人的頭發總會長長，個子總會變高一樣，沒什麼大不了的。”

“小姐！”姥姥瞪大了雙眼，對着阿甯大吼，“那可是你的爹爹啊！大人，我對不住你！我沒有把小姐教好！”

姥姥哭天喊地地叫着，又帶着最後一點希冀問阿甯，“小姐，那大人的喪禮……”

不等姥姥說完，阿甯便接上一句，“自然是不去的。”

“當真？”姥姥追問道。

阿甯堅定地看着姥姥，毫不猶豫地道：“當真。”

姥姥像是堵住了一口氣一般，漲紅了臉，半天說不出一句話。

“你……你……”姥姥喘着粗氣，手虛弱地擡起，指着阿甯，“你想讓我也死嗎？”

“不！姥姥！”阿甯擔心地看着姥姥，握住姥姥的手，辯解道：“姥姥，我不想，我不想。”

“好。”聽了阿甯的話，姥姥這才緩了過來，有些安心地閉上了雙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