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甯用力地偏過頭，渾身顫抖着。承羿的呼吸在她的耳邊萦繞，好像是若耶溪旁的毛毛草在心上拂過，酥酥的，癢癢的。阿甯咬着嘴唇，嘴邊擠出一句話。

“不要……”

承羿深黑的眼睛裡透出一絲冷光，他緩緩地靠近阿甯的臉頰，越靠越近，就連阿甯臉上的小絨毛都絲絲可見。

阿甯渾身僵硬，不停地顫抖着，一種壓迫感不斷地向她襲來，讓她幾乎喘不過來氣。

“你說，”

就在阿甯擔心驚懼之時，承羿忽然松開了阿甯的雙肩，反手攥緊了她的手腕，看着她手腕上純白的絲絹，眼神之中透出一絲戲谑。

“你說，這白色絲絹之下，會不會有……”

承羿看着阿甯，忽一晃神，愣了似地笑笑。阿甯趁他失神，掙脫了他的手，擦幹了淚，想要從他身旁走過，卻不想承羿的胸膛就像銅牆鐵壁一樣把她的頭撞得生疼。

阿甯擡頭，瞪着他，闆着臉道：“不想，羿公子竟是這樣的人。”

承羿的臉色忽然變了，變得非常難看，任誰看了他現在的表情，都會忘記他本來眉目的堅毅。

承羿輕笑，道：“原來你不止會趴在别人後背上哭，還會莫名其妙地生氣。”

“我如何莫名其妙地生氣了？”阿甯挺直了腰，一字一句地說，“羿公子，你可知男女授受不親？”

承羿輕蔑地笑笑，搖了搖頭，道：“我不知道，如何？”

“你！”阿甯瞪着雙眼，一時之間，說不出話來。

承羿一隻手堵着阿甯的路，一邊擡頭望向窗外，皎月如鈎，月光揮灑在蕩着波浪的湖面上，随着波紋漸漸地散開，就好像人的心思一樣，總是蕩來蕩去。

“你究竟想怎樣？”阿甯隻覺得眼前的這個人一點都不像那日依靠的那個脊背，也許隻是因為她不是重要的人，所以他隻會在心情好的時候待她好，心情不好的時候自然就肆意淩虐了。

“跟我來。”承羿不答她的話，卻一把抓住她的手，帶着她來到了夾闆之上。

阿甯看着被承羿緊緊握着的手，心中一陣悸動，竟也不知道掙脫。

到了夾闆之上，承羿望着天上的皎月，忽然道：“你看月亮，多美。”

阿甯看着他指着月亮的手，手腕上纏着的絲絹上還是那個昂着頭的青鳥。阿甯顫了一下，突然開始拼命地掙脫着承羿的手。

“羿公子，請你放開我。”阿甯的臉上忽然挂滿了淚珠，晶瑩剔透地，一如那皎皎的月光。

承羿看着月，皺了皺眉頭，回過頭來看阿甯。阿甯流着淚，可憐地讓人心疼。承羿的心忽然從未有過地酸了起來，好像快哭時的鼻酸。

承羿本想闆着臉，卻還是松了下來，竟還有了些溫柔，他的手緩緩地松開，阿甯的哭聲也越來越小。

一陣箭聲忽然傳來，承羿的瞳孔驟然緊縮起來，阿甯還未來得及反應，便被承羿一把舉了起來，從他的頭頂掠過。一時之間，阿甯隻覺得天地反轉，倒立的樹與影在阿甯面前一閃而過。

“砰”的一聲，舉着阿甯的手像是忽然之間失去了所有的力量，軟了下來。阿甯重重地摔在了地上，一時之間，阿甯還未來得及反應，一陣亂箭便如雨花般射在了夾闆之上，阿甯被吓得渾身是汗，瞪大了眼睛。

漫天的箭還在向夾闆之上飛來，阿甯趴在地上，眼睛裡被一支支箭填滿。她呆呆地看着這些箭，仿佛一個在觀着箭雨的凄婉的姑娘。

但不知為何，阿甯的眼前突然又出現了那方純白的絲帕，一隻青色的鳥高昂着頭，似在仰天長嘯，說着胸中無盡的報負與柔情。

阿甯的手被他緊緊地抓着，數不盡的箭從阿甯的身邊穿過，任何一支箭射中了阿甯，阿甯便會死。但還好，阿甯沒有死。

湖水冰涼，阿甯随着承羿躍入了那深深的湖水之中，身旁的箭入了水，就仿佛是射在了烈焰裡，消失無影。

阿甯不會水。

湖水很快就沒到了阿甯的頭頂，阿甯掙紮着蹬着雙腿，湖水不停地灌入阿甯的嘴鼻之中，讓阿甯喘不過氣來。阿甯的頭昏昏的，眼前一片灰暗。

“姥姥……”阿甯覺得整個心都要爆炸，渾身都不受自己的控制。她緊閉着雙眼，眼角落了一滴淚，融在了這湖水之中，阿甯覺得自己真的要死了。

一個暖暖的、軟軟的東西貼在了阿甯的唇上，撬開了阿甯的嘴。阿甯睜開眼睛，隔着朦胧的湖水，阿甯看到了承羿堅韌的臉。

阿甯的身子被帶着向上，過了許久許久，阿甯仿佛做了一場很長很長的夢。

“咳咳——”

阿甯醒了過來，她緩緩地睜開眼，眼前是滿天繁星。

“你怎麼了？”阿甯轉過頭，才發現承羿就在身旁躺着，他面色蒼白，胸口之上還插着一支箭，傷口上還在不停地淌着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