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有意闖進來的……”阿甯顫顫地擡起雙眸,一種脆弱的美在她的眸中流轉,一如若耶溪緩緩的溪水流在阿甯的眼中,“大人,小女子無意闖入此地,還請見諒。”
丞相聽見這聲音,許多年前的那種想要保護别人的感覺又湧了上來,他那早已垂垂老矣,摒棄一切雜念的心忽然動了起來。
他又看了一眼阿甯,阿甯可憐楚楚地看着他。
“大人,這人該怎麼處置?”司徒奴彎着腰問道。
丞相忽然閉起了眼睛,毫不猶豫地說:“殺了。”
阿甯的眸子猛地聚了起來,眼睛裡在一瞬間漲起了一汪水。那可憐的樣子,足以讓世間所有的人心疼。
俞明翰看着阿甯,忽然怔了,但一盅酒又讓他變成了那副不恭的樣子。
“哎呀呀,丞相大人,你怎麼又殺起人了?”俞明翰誇張地皺着鼻子,一臉的嫌棄,“好了好了,我要走了,這殺人的把戲,丞相大人你自己看吧!”
丞相堆起滿臉的假笑,客氣地回道:“大學士,走好,不送。”
俞明翰晃晃悠悠地走着,走過阿甯的身邊時,忽然停了下來,擡起阿甯的下巴,仔仔細細地看着。
“倒是個楚楚的美人,可惜啊,美人總是不長命。”俞明翰說完,便頭也不回地走了。
阿甯倒在地上,哪怕知道自己快要死了,她也一言不發,不肯說一句求饒的話。
俞明翰走遠了,司徒奴忽然湊到丞相面前,在丞相的耳旁說道:“大人,這個人,還殺不得。”
“嗯?如何殺不得了?”
“大人。”司徒奴拉起阿甯,将她手腕上的絲絹解下,那一團繁複豔麗的花紋現了出來,一根根的紋路上閃着璀璨的光,亮得讓人睜不開眼睛。
丞相猛地一下站了起來,呆呆地怔在原地,一隻手指着阿甯,說不出話來。
司徒奴眯着眼笑着,一副得意之情溢于言表。
“大人,剛剛小的在門外,見這女子鬼鬼祟祟地進來了,四處張望着,就抓了她,誰知一看她的手腕,竟是那鳳紋之女,我想這事關重大……”
“行了。”丞相的神色稍稍平緩了些,眸子裡射出淩厲的目光,他擡了擡手,止住了司徒奴的話。
阿甯本以為自己即刻便要下十八層地獄,要見她早逝的爹娘,卻不想這麼多年來拼命隐藏的秘密卻一朝白于天下。
屋裡很悶,阿甯的汗水一滴一滴地落在了石闆之上。
阿甯擡起頭,含着淚瞪着丞相和司徒奴,一字一句地說:“你們殺了我吧。”
“殺你?你是鳳紋之女,留着你,比殺了你更有用。”司徒奴捏着阿甯的臉,阿甯的淚水沒有忍住,簌簌地落了下來。
丞相用手招了招司徒奴,司徒奴谄媚地笑着過去了。
司徒奴聽着丞相的話,不停地點着頭。過了一會兒,司徒奴兇惡地看着阿甯,滿臉的不懷好意。
阿甯絕望地閉上了眼睛,心中想起了許多許多,有若耶溪旁的小屋,有相依為命的姥姥,有口口聲聲說要接她回去的哥哥,還有那個被淚水打濕了後背的,他……
眼前是一片黑暗,阿甯的心仿佛一灘死水,又時不時會被不知名的生物驚擾,波光粼粼。一陣痛,讓阿甯不得不睜開眼睛,面臨着這更黑暗更冰冷的人間。
“姑娘,你醒了?”
阿甯一睜開眼睛,便看見丞相那張枯老的臉上爬上了一個笑,那笑容配上他那陰邪的眼神,反而讓阿甯覺得脊背發涼,忍不住抖了起來。
“你想幹什麼?”阿甯的身子張成一個大字,手和腳都被重重的鎖鍊鎖住,動彈不得。
丞相收斂了笑容,邊走邊道:“不想幹什麼,隻想與太子妃殿下合作。”
阿甯緊接着道:“我不是什麼太子妃殿下,我也不想和誰合作,我……”阿甯忽然覺得鼻子很酸,腦海裡浮現了許多往事,“我隻想……過平凡的生活,像個普通人一樣,僅此,而已。”
“你最好想清楚,與我合作你可以得到很多,榮華富貴,不在話下。”
“我何必如此麻煩?”阿甯高聲道,“嫁與太子殿下,我,便是這定國數一數二的人物,有着數不盡的财富,又何必與你合作?”
丞相驟然停住了腳步,怔在原地,說不出話來,過了好久,他才道:“你最好想清楚。”丞相說罷這話便邁着急促的腳步離去。
阿甯看着他遠去,松了口氣,手腳被鎖鍊摩擦的痛才傳進了阿甯的心中,阿甯疼得皺緊了眉頭。
“對了,”丞相走到門口,忽然停下,轉身對着阿甯,說道:“我記得你是子翰身邊的丫頭,是子翰帶回來的?”
阿甯的眼皮忽然跳了一下,心“撲通撲通”地跳。
“那又如何?”阿甯強忍着,瞪大了眼睛,喘着氣道:“難道,你還會利用你的兒子?”
丞相盯着阿甯自信的臉,大笑了起來,緩緩地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