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昭遲手底下的球硬生生轉了個方向。
他收回視線,一邊口是心非地說“誰管她”,一邊憑手感随便投了個籃。
哥這種心胸寬廣的人,才不幹打擊報複那一套。
“底角三分,牛啊遲狗。”衛齊吹了聲口哨。
張亦弛拍了下衛齊後背:“我說齊子你還得練呐,都沒遲狗得分多,體育特長生怎麼當的。”
衛齊伸手搗他:“反天了你,兒子敢笑話爸爸?”
他倆開始争論誰是誰的爹,曾遠憋了半天,終于擠出一句話來:“遲哥你這球打得好,能不能教教我。”
張亦弛“嗤”一聲笑了,朝陳昭遲擡了擡下巴:“我賭這狗瞎扔的。”
“還真是。”陳昭遲懶洋洋道。
不過他也不是每個随手扔的球都有這種運氣,陳昭遲又朝操場外面一瞥,林凡斐已經走到了教學樓入口。
真替林妹妹惋惜,錯過這個三分球,實在太沒眼福了。
這就是嘲笑他的報應。
林凡斐回教室坐下之後沒多久,就聽見了另外一個人的腳步聲。
還有人跟她一樣也回來學習了。
林凡斐沒回頭,但對方看見她之後卻在原地躊躇了會兒,不過也沒有打擾她,很快就輕手輕腳地去了座位。
隻要專注下來時間就會過得很快,二十分鐘轉瞬即逝,林凡斐正沉浸在面前的題目裡,不遠處忽然傳來一句:“要集合了,你去不去?”
過了幾秒她才反應過來這句話是問她的。
林凡斐轉過頭,一個男生正站在她斜後方的過道上等她回答。
對上她的目光,他解釋了一句:“體育課會提前集合下課,這時候去食堂人少。”
林凡斐搖搖頭:“我不去了。”
她不喜歡打破自己的秩序。
男生溫和地說“好”,又說:“我叫梁思緻,你應該還不認識我。”
“你好。”林凡斐禮貌地道。
梁思緻大約是看到了她桌上的生物練習冊,順口說了句:“我理科還不錯,你要是有什麼不會的可以問我。”
林凡斐停了下,雖然她沒遇到什麼不會的題目,但對方畢竟是好意,她還是說:“謝謝你。”
梁思緻離開幾分鐘之後,林凡斐聽見了操場傳來的一聲口哨,是一班下體育課了,而後有些笑鬧吵嚷的聲音響起,能想象到大家結伴去食堂的熱鬧情形。
她記不清自己從什麼時候起開始變得形單影隻,林守業從她記事起就無數次告訴她,學習才是最重要的事情,對于他們這種普通家庭來說,她隻有成績好,才有和世界博弈的權利。
所以不要浪費大好時光和同學出去玩,不要在放學路上閑聊,要把她能利用的一切時間都利用起來。
對林凡斐來說,和世界博弈還非常遙遠,而跟林守業博弈,已經是很辛苦的事情。
第一名可以維持她和他之間的和平,讓他放松對她的管控,為此她需要不斷地戰争。誰說隻有托爾斯泰才能寫《戰争與和平》,她也有自己的青春期史詩。
高中生活無論在哪裡過都差不多,到這天晚上放學的時候,林凡斐已經完全适應了禮中的節奏,她還記得自己要做值日的事情,自覺地從放清掃用具的壁櫃裡拿出了掃帚。
掃地的時候她也在聽英語,打掃完兩排,有個女生用手碰了碰她的胳膊。
林凡斐取下耳機,認出是先前和李心譯一起去食堂吃晚飯的那個女孩兒。
“掃完地要去南門外面倒垃圾,現在去嗎?”對方頓了一下,“我叫吳琳琳。”
“我知道,心譯跟我說過。”林凡斐接上了話。
白天李心譯和她一起去看值日表的時候告訴她的,說和吳琳琳從初中起就是好朋友。
吳琳琳笑笑:“我們都是附中考上來的。”
兩個人從壁櫃裡把半人高的大垃圾桶搬出來,一人提起了一邊的把手。
剛到教室門口,一道挺拔的身影迎面走過來。
是背着琴盒的陳昭遲。
走廊上的穿堂風把他的頭發吹得有點亂,反而更顯恣肆。
他一手拽着吉他背帶,另一手拎了隻空礦泉水瓶。
林凡斐看他是打算丢垃圾的樣子,便對吳琳琳說:“先别走,垃圾來了。”
話音剛落,陳昭遲就用他骨節分明的手,把水瓶捏癟了。
随後他咬牙切齒地問:“誰是垃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