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會養貓的遊春在國慶結束後突然病了。
可能是由于氣溫驟降,也可能是由于長期熬夜,總之就是病了,并被早起上課的徐照眠發現。
當然,并不是立刻發現的。
徐照眠九點半起床,洗漱收拾完畢,準備去上第三節體育課時,才發覺隔壁緊閉的卧室有些不對勁——遊春起得很早,每天離開時都會敞開門窗進行通風。
外面現在是個好天氣。
徐照眠皺了皺眉,猶豫再三站到卧室前,敲門——無人回應,再敲門——好像還是沒有聲音,試着擰了下門把,大概率以為推不開,沒想到稍稍一用力,門就敞開了一條縫。
房間裡窗簾拉着,光線有些晦暗。徐照眠蹙起眉尖,走進去正準備喊一聲“遊春”,床上就有動靜掙紮着,蚊蠅般的嗓音:“徐照眠嗎?”
徐照眠一直以為遊春這樣的人很難生病,就像她媽媽一樣,太過自律所以一年三百六十多天都活力十足,然而人終究是人,當聽對方說自己熬了三個通宵寫競賽初稿,徐照眠便覺得躺在床上,燒得渾身無力且泛紅也不是什麼奇怪的事。
身體是革命的本錢,怎麼能這麼不愛惜身體呢——這句大人通用的說教在徐照眠心裡下意識滾了一遍,但開口時卻是歎了口氣,近乎無奈地說:“退燒藥也不能亂吃,我記得外面很近有一家診所,你堅持一下,和我走兩步?”
遊春沒有答話。
但就這樣被徐照眠扶着,到後來迷迷糊糊趴在對方肩頭,不知走了多少步,終于到達對方說的地方。
躺下後又睡着了,醒來時挂着吊瓶,腦袋不再疼痛,體溫也變得和平常差不多。
遊春眨巴雙眼,視線從近處的醫生背影轉向遠處,屋外暮色四合,隻有路燈還孤零零照着樹下一方小窗。小窗邊,徐照眠和其他人并排坐着,身體微微歪斜,有一下沒一下地點頭打盹。
是徐照眠送她來的。她記得。
從床上慢慢坐起來,問醫生開完藥,遊春走到徐照眠旁邊,站了幾秒,安靜坐下。
徐照眠記得自己是陪遊春來的,醒來卻不知為何靠着對方的肩,原地懵圈了幾秒,終于反應過來已經是晚上,遊春退燒了,正在等她回家。
“爐子太暖和了,坐在旁邊就想睡覺。”徐照眠解釋說,跟在後面推開診所門,秋風一吹,冷得脖子都縮起來。
診所等候區放着一架天然氣爐子,部分西南地區冬季取暖的習慣,四四方方圍一圈,在十月大降溫的夜晚簡直不要太舒服。
“早知道讓你先回去了,省得這麼冷的天等我,還耽誤了上課。”
遊春以為徐照眠中途會走的,和醫生說一聲就好,這屬于普通朋友的交往,沒想到對方會一直在那兒陪她。太對不住。
“體育課,本來就不想上,撒謊又不好意思,正好當個借口。”徐照眠說,想起這一整天遊春都沒吃飯,便停住腳步,“這麼走好像沒飯店了,掉個頭吧,那邊好像有小店賣粥…不過晚上的粥會不會不太好,我媽說發燒得吃幹淨點,不然容易拉肚子,唔……”
徐照眠沒怎麼照顧過生病的人,碰到這事也是下意識告訴母親,母親說醒來後吃點清淡的,比如粥,她便滿腦子都是小米粥、南瓜粥、綠豆粥、八寶粥…這會兒腦子宕機,甚至想着找房東奶奶借點米,然而自己也不會做飯,頂多泡泡面,如果毛遂自薦最後卻要問對方加多少水才合适,好像有點丢臉。
“清湯面也可以。”遊春說。
徐照眠哎一聲,終于意識這世界上除了粥還有别的可以吃的東西。
“你想吃嗎?”遊春笑起來總像早春的桃花,唇色淡淡的卻說不出溫柔,“是不是也大半天沒吃東西?我請你吧,你别推辭。”
徐照眠确實沒吃東西,一碗面也不算很貴。“行,走。”
江大附近的面店多幹拌、香辣口味,小小一間,縱橫在各個街頭。其中清湯勉強不錯的,有一家叫“湯婆婆”,距離租房六百多米,要穿過一條長長的、鋪着青色地磚的小巷。
許多學生喜歡借着巷景拍照,遊春大一時也來過,但那會兒着急趕路,并未生得太多情緒,此時此夜跟在徐照眠身後,卻不免湧起一絲說不上的感慨。
她本意并不想麻煩徐照眠,她一向不喜歡麻煩任何人,也知道徐照眠這個人的個性,表面笑容相待,實則疏離至極。
她們這樣的兩人,本不應該有眼下的光景,然而大概是還沒完全好透,她現在就是有些依賴徐照眠,甚至貼着對方,把對方當作了朋友。
而徐照眠,遊春不知道對方是為了什麼,才像現在這樣幫她,但突然牽起的手确實表明,對方并不讨厭她。
“到了到了,就這兒,上來!”
高高的石階需要大跨步,徐照眠望着店内的燈光笑了笑,回頭拉起遊春。
*
遊春生病的事在第二天便被房東奶奶知道了,原因在于遊春當天應該帶小三花福福去拆線,結果卻是等到晚上八點鐘都沒來。
“早就說了的,你找時間也該休息休息,這下生病了,身體多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