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女兒一定會為了考上理想院校,不落下學業,雖然她幾乎沒看見過對方學習。
徐照眠怎麼可能沒學習,她每次坐大巴去别的學校或彙演中心的路上,都會拿一套英語卷子做閱讀理解!
真不知道是誰發明了英語,分數占比還那麼高,密密麻麻的小蝌蚪,半點不如一道數學題來得簡潔痛快。
徐照眠咬着筆頭把卷子翻來翻去,直到三小時後大巴駛進隔市天川一中,才堪堪做完四篇。
天川一中是全州舞台設備設施最好的地方,經常有大型文娛比賽在這裡進行。
徐照眠以前來過很多次,所以收拾東西一下車,就熟門熟路走在前面去接待的地方。
已經來了不少隊伍,大概是想按簽到順序待會兒抽個好簽。徐照眠喜歡在第四、第五的順序表演,見此趕忙推着領隊老師上前,希望她有個好手氣。
可惜,到底來晚了些,一共二十個隊伍,她們最終17号表演。
徐照眠無奈地歎了口氣,擡頭望向不遠處新修的白色教學樓。
樓内已經沒多少人,因為天川一中私下補課,被部分學生舉報到州裡去了。州裡搞減負檢查,正查得嚴,一個電話下來,學校立馬連續兩周都正常放假。
高一(二)班教室内,遊春本來是下了早自習就要和同學一塊兒回家的,但校學生會臨時開會,她隻好一個人留到快11點,才下樓騎單車。
在樓上時沒太多感覺,下了樓才發現周邊這麼吵。遊春皺了皺眉,推着車子四下看一圈,才發現又是體育館那邊在舉辦活動。
舞蹈比賽?
遊春眯着眼睛瞧了下随風飄舞的紅色橫幅,發現好像真是什麼全州中學舞蹈決賽,忙停下單車跑過去。
怎麼說呢,她很喜歡體育館裡那群跳舞的人,很靈動很有生命力,和課桌上白紙黑字的習題完全不一樣。不過她們學校摳門,體育館通常隻對外開放,不勻許本校學生随便出入。如果真的想進去,隻能活動結束後留下來當免費志願者,即打掃一個小時衛生,才能有機會。
遊春已經打掃過三次了,很累,但比起看幾個小時演出,簡直劃算過頭!更何況,那些參賽的舞蹈團隊裡,有她最最最最喜歡的青陽一中選手!
懷着“見偶像”的心情,遊春直奔後勤處,幸好,來得不算晚,還剩兩個志願名額。
徐照眠整個晚上都沒有睡好,倒不是因為認床,而是太過激動。
為此,幫忙的化妝老師不禁吐槽:“得虧我們妝濃,燈光又亮,不然你這倆黑眼圈哪裡是扮演少女,功夫熊貓還差不多。”
青陽一中表演的是漢唐古典舞《桃夭》,其間少女着粉白長裙,甩玲珑水袖,嬌靥生花,俏皮非凡。
徐照眠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哄着人道:“那謝謝向老師救我,等得了獎,我把我那份送給您當禮物!”
她是笃定自己會得獎的。
大家沒反駁,自然也是這麼認為。
這個叫“徐照眠”的小孩在舞台上太亮眼了,模樣亮眼、神态亮眼、身段亮眼、舞姿亮眼,一動一靜、一蹙一笑都讓人移不開眼,所以哪怕青陽一中得不到團隊賽的冠軍,這個小孩也一定會被評為“最佳個人”,像從前許多次那樣。
可如果有一天,這樣亮眼的代價是像夏花凋零,從兩米多高的舞台上重重摔下去呢?
遊春記得《洛水佼人》、記得鵝黃薄紗水袖下的少女露出清婉面龐唱“野有蔓草,零露漙兮”,記得《踏歌》、記得那一步步邊走邊回頭的青色雜裾,記得《采薇》、記得那背過身看不清容貌卻露出半截的細腰,她記得很多關于那個人的舞蹈細節。
可唯一,她不想記得《桃夭》,不想記得鋼釘紮進腰骨,粉白裙衫被血沁得鮮紅,連叫都叫不出來的痛苦模樣。
于是,她刻意把她遺忘很多年。
連再見面也隻是遙遠的同學。
直到一個晚上,燈光下,咫尺間,她重新看清楚對方的臉。
少女眼尾的紅色愛心痣豔麗得攝魂奪魄,張貼在表彰牆上的畫像比冠軍杯還耀眼,讓駐足的人走了又還,看了又看。
當然,這些話,遊春并沒有說。
她隻是望着震驚到有些許惶恐的徐照眠,溫聲道:“那樣漂亮的舞,能為現在再跳一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