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照眠回去确實睡了一會兒，隻是沒睡多久，便被外面的大風吹醒。

窗子又沒關，她起身去看，瞥見樓下房東奶奶背着個黑色大書包又提着袋貓糧，忙趿拉着拖鞋下樓去接。

“怎麼這麼多東西？”江城冬日的妖風極為肆虐，吹得人腦瓜子嗡嗡響，徐照眠接過貓糧又背起書包，“趙奶奶你又賣東西去的？”

昨天一塊兒吃飯，房東奶奶就說要和她的閨蜜一起去東門小吃街那邊買織線包包。

“是咯，今天賣光得早，就順路給福福買袋吃的。”

“那你包裡這麼沉，裝的什麼？”徐照眠對這位67歲老太的精力十分佩服。

房東奶奶：“菜嘛！阿春不是說搞啥子憲法日活動，一天累得很，晚上還是過來吃飯！”

“你給她發消息。昨天還有剩排骨，我一個人消不完，都過來吃。”

這會兒快五點半了，她約的凡越六點出發去看塗麗麗，怕是來不及吃飯。至于遊春，徐照眠覺得對方活動那麼忙，應該也沒功夫特意回來吃，但她不知道怎麼和房東奶奶說，索性把原話發給遊春，讓遊春來思考一下拒絕的藝術。

大概是在上課，遊春過了快十五分鐘才回：有事。

诶？這對嗎？

徐照眠盯着手機，終于，一兩分鐘後，對方又發來幾個字：幫我回一下，有事。

看來是真有事，并且這事忙得我們一向溫和有禮的遊大主席連話都懶得多說了。徐照眠戳了戳手機，無奈，跑到樓下和房東奶奶說明情況。

徐照眠原本是有偏見的，覺得房東奶奶是順帶着對她好，遊春不來，她自然也不必來，但聽說情況後，房東奶奶還是拉着她一塊兒吃，還說要讓她看看最近新設計的包包款式。

徐照眠受寵若驚，但她也有事，隻能幫着鑒賞一番新包款式，至于吃飯，和凡越先去校醫院再說。

兩人坐校車過去，提前預定了水果籃子。導員隻提了在校醫院，沒說具體的幾号房，兩人便去接診處問了問。

接診處的是學校醫學院的同學：“你們和前面那些人是一起的嗎？”

前面還有人？凡越搖頭，說她們倆是室友。

同學便瞥了她們兩眼，讓兩人出示學生證，在訪客簿子上登個記。

想來校醫院也怕類似事件影響太廣，對學校名聲不好。

徐照眠和凡越照做，一副老實人的樣子。同學告知在住院部302，讓兩人過去别大聲喧嘩。

江城大學的校醫院是一家二級甲等醫院，附近的居民也可持醫保卡進院診療。住院部是單獨的一棟，四層樓，不算高。

徐照眠和凡越從樓梯上去，凡越：“還有誰來看塗麗麗啊？”

徐照眠覺得很多人都有可能，比如她的父母過來了，又比如路京繁，也可能是學院領導。

提起路京繁，徐照眠忽然想起對方昨天早上火急火燎地找遊春借小電驢，不會早在那時候就出事了吧？

“待會兒你先進。”快到門口時，兩人突然“近鄉情怯”了，互相推搡一番，最後還是凡越拗不過，抱着果籃走在前面打頭陣。

門是關着的，但有說話的聲音。

徐照眠讓凡越先踮腳看看，裡面是哪些人，再決定進不進。不想凡越剛湊近玻璃小窗，門就從裡面拉開來。

輔導員周元龍掃一眼兩人：“我聽誰在外面悉悉索索的，你們兩個來了，怎麼不進來看看？”

這不是正要進嗎……

凡越和徐照眠沖周元龍尴尬笑笑，做賊似的蹑進房間，一擡眼，發現裡面竟然還有一群人。

“你們好。”凡越先打招呼，溜去放果籃，徐照眠便被一排人的目光直視着。

“你們好……那個，我們來看看麗麗。”徐照眠掃過一圈人，真好呀，有副院長，有班主任，有蔣曉玉，有路京繁，還有孫熙文和遊春！

這兩人為什麼會在這裡？！

遊春顯然也沒想到徐照眠會這個時候來，沖對方無奈地挑了下眉頭。

塗麗麗和徐照眠的關系雖談不上很好，但也互幫互助過，沒太多矛盾。對方能來看她，塗麗麗是很感激的，因她一向是敏感的性格，以為周圍沒太多人關心她。

其實有時候就是話沒有說開，每個人都憋着一口氣。

其實普通的生活也沒那麼多勾心鬥角，大家都是在努力的生活。

塗麗麗說“沒想到你們倆會來”，凡越見對方卧在床上，臉色慘白的可憐狀，便竹筒倒豆子似的都說出來：“其實我也有錯，我少八卦點，不拱火就好了。幸好你沒事，不然我一輩子都有愧疚。麗麗，我之後不那樣了，你有心事也可以對我說，你……”

大大咧咧的人可能聽見門外搶救的聲音，又可能看見塗麗麗手腕上纏一圈的藥布，忽然間把自己說哭了。

有那麼一瞬，生命的不可回轉性完全地暴露在大家眼前。

徐照眠想，如果塗麗麗真的割腕成功，如果眼前可愛膽怯的女孩真的變成墓碑上的畫像，那她可能，也會在每個夜晚突然想起那間宿舍的過往時，不自覺地愣住。

蔣曉玉對凡越的哭略顯手足無措，看樣子很想過去攮對方一拳，但靠近時，語氣還是軟下來：“大姐，麗麗沒死呢，你搞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