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水鎮近日的天氣愈加明媚。
印姜又等了好幾日,始終沒有等到宰溪的消息,等不及的她索性便來了都水鎮,她倒要看看到底是什麼事絆住了他。
印姜站在客棧窗前,望着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手指無意識地摩挲着窗棂。
“印姜姑娘,馬車備好了。”沈翰飛的聲音從門外傳來。
印姜整了整衣襟,深吸一口氣才開門。
沈翰飛一襲月白色錦袍站在廊下,手中折扇輕搖,風度翩翩。
自從決定投資“網紅村”計劃後,他對印姜的态度越發殷勤,這次更是主動提出陪同前來。
“多謝沈公子。”印姜微微颔首,“其實我自己去書院就行。”
沈翰飛笑道:“院試放榜這等大事,自然需要有人見證。再說……”他頓了頓,“宰兄若高中,接下來應酬必然不少,印姜姑娘一個女子在外肯定會多有不便。”
印姜沒有接話。
自從得知宰溪的身世秘密後,她心中始終懸着一塊石頭。
劉阿婆的話像一根刺,時不時紮她一下,若宰溪真是皇子,那麼他遲早要面對認祖歸宗的問題……而那時,她将何去何從?
馬車緩緩駛向衡山書院。
路上,沈翰飛詳細介紹着這幾日學院的動向:“學政大人對宰兄頗為賞識,據說私下已經推薦他直接參加明年的鄉試,若一切順利,宰兄說不定能連中三元。”
印姜心不在焉地聽着,目光落在窗外飛逝的街景上,忽然,一抹熟悉的身影闖入視線。
宰溪正獨自走在街邊,一襲靛青色長衫,身形修長挺拔,在人群中格外醒目。
“停車!”印姜幾乎脫口而出。
馬車還未停穩,她就提着裙擺跳了下去,小跑着追上那人:“宰溪!”
男子回頭,果然是那張熟悉的面孔。
隻是比上次見面更加清瘦了些,眼下有淡淡的青黑,想是熬夜苦讀所緻。
他看到印姜的瞬間,眼睛一亮,随即又暗了下來。
“你怎麼來了?”宰溪的聲音有些沙啞。
印姜正想回答,沈翰飛已經跟了上來,拱手笑道:“宰兄,别來無恙,印姑娘特意來賀你院試結束,沈某隻是陪同。”
宰溪的眼神在兩人之間轉了一圈,嘴角繃緊:“多謝關心,院試還算順利,三日後放榜。”
氣氛一時有些尴尬,印姜敏銳地察覺到宰溪情緒不對,卻不知緣由。
是考試不順利?還是……
“宰兄可有空閑,不如我們找個茶樓詳談如何?”沈翰飛打破沉默。
但宰溪卻搖搖頭:“學政大人還在等我讨論文章,怕是不得空,還是下次吧。”他看向印姜,“傍晚時分,書院河邊,我有些話和你說。”
印姜點點頭,目送宰溪離去的背影,心頭湧上一股莫名的失落。
他明明看到了她發間别着的那支他親手雕刻的木簪,但卻連一句稱贊都沒有是不在意了嗎……
“印姜姑娘”沈翰飛輕喚,“我們先回客棧吧。”
印姜回過神來,勉強一笑:“好。”
回到客棧後,沈翰飛借故離開,說是去拜訪附近的幾位生意夥伴。
印姜獨自在房中坐立不安,幾次想直接去書院找宰溪,但又怕打擾他。
直到夕陽西沉,她才匆匆梳洗更衣,前往約定的河邊。
書院外的小河蜿蜒流過都水鎮外圍,兩岸垂柳依依,偶有漁船劃過,蕩起層層漣漪。
印姜遠遠就看見宰溪站在一棵柳樹下,夕陽為他鍍上一層金邊,宛如畫中人物。
“等很久了?”印姜走近問道。
宰溪搖搖頭,遞給她一個油紙包:“剛買的,記得你喜歡吃。”
印姜打開一看,是都水鎮有名的桂花糖,香甜氣息撲面而來,她心頭一暖,取出一塊放入口中,甜味頓時在舌尖化開:“好吃,謝謝。”
兩人沿着河邊慢慢走着,一時無言。
秋風吹拂柳枝,發出沙沙聲響,印姜偷偷瞥了眼宰溪的側臉,發現他眉頭微蹙,似有心事。
“院試……考得不好嗎?”她小心翼翼地問。
宰溪搖頭:“尚可,學政大人說,中舉應該沒問題。”
“那太好了!”印姜由衷地高興,“我就知道你能行。”
宰溪停下腳步,轉身面對她:“印姜,我有話想對你說。”
他的眼神如此專注,印姜不由得屏住了呼吸,河水的波光映在他眼中,像是跳動的火焰。
“如果……如果我這次中了舉人,你……”宰溪的聲音有些發緊,“你願意——”
“東家!東家!”一個急促的喊聲打斷了宰溪的話。
印姜回頭,看見是阿壁氣喘籲籲地跑來,臉上滿是汗水:“不好了!梨長縣的分店出事了!有人吃了我們的蛋糕後上吐下瀉,現在一群人圍着店要讨說法!蘭姐兒急得直哭,讓我趕緊來找您!”
“什麼?”印姜心頭一震,“怎麼會這樣?食材都是新鮮的啊!”
“具體情況我也不清楚。”阿壁急得直搓手,“沈公子已經先趕過去了,讓我來接您。”
印姜轉向宰溪,滿臉歉意:“我……”
“去吧。”宰溪的表情恢複了平靜,“生意要緊。”
印姜咬了咬唇:“等我處理完這事,再來找你。”
宰溪點點頭,目送她匆匆離去的背影,眼中的光芒漸漸暗淡。
他彎腰撿起一塊扁平的石頭,用力擲向河面,石片在水面上跳躍了七八下,最終沉入水中,隻留下一圈圈擴散的漣漪。
……
梨長縣的危機遠比印姜想象的更加嚴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