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高高在上的九五之尊,此刻卻跪倒在地。
而他的跟前,赫然立着的,還是曾經被他幾近滅門的大臣之子。
四周立着的,不但有他昔日的臣子,也有他親生的兒子。
跪在地上,皇帝忍到渾身都在明顯的顫抖,他眸光一一掃過眼前的所有人,最後落在上官君墨的身上。
這整個過程,上官君墨一言不語,全然一副将自己置身事外的模樣,就是皇帝眸光落在他的身上時,他的視線也隻落在謝不凝的身上,他那嘴角,還以肉眼可見的微微噙着。
“為……為什麼……”皇帝喘息着,神色有些不甘,也有些迷茫。
上官君墨依舊不理,而他的話,謝不凝代為回答。
“你從未将君墨當做兒子,就别妄想讓他把你當做父親了吧,當年若不是我爹看他艱難,特意向先皇問及他來,他早就被你後院的那些美人折損在蓮花池或者是枯井裡了。”
皇帝猛地擡頭,睚眦欲裂地死死盯着謝不凝看,仿佛恨不得将謝不凝給看出個骷髅出來。
謝不凝譏笑:“生而不養,怎為父,養而為生,情比天,對他來說,我爹才是他的再生之父,而你……”
箭頭挑起皇帝的下颚,謝不凝嚴聲冷冽到了極緻:“卡着他的太子之位不立,一直讓他以太孫的身份立于人前,根本就不管他是否會受人非議,曾經更是不曾理會過他的生死,何談為父?”
皇帝甩開頭,狠狠咬牙:“你以為他對你們就又能好得到哪去?自古帝皇無情,今日你們在這裡幫着他謀逆篡位,來日他就會為了保守秘密殺人滅口,君君臣臣沒有永遠的利益,隻有忱戈待旦!”
樓清風都有些聽不下去了。
“以後的事以後再說,倘若來日他當真昏聩,大不了我們辭官遠走,或者進宮暗殺,最起碼眼下他比你可靠就行。”
這個話……簡直跟無賴相差不多,也差點氣死皇帝。
謝言之也覺得這話不錯。
誰能保證永遠不變的?
即便今日言之鑿鑿,明日很可能就會反口腹舌。
或許是人心已變,也或許是因為時局逼迫。
顧得蒼天負一人,顧得一人負蒼生。
這各中緣由實在難言掰扯。
但就像樓清風說的一樣,至少現在他們是一條船上的,誰都不想掰扯那麼遠久的事。
“我給你一個機會,十息之内,你能拿到信号彈,給你留個全屍,若拿不到,那就把你的頭裝盒子裡。”
皇帝胸口猛地一緊。
其他人誰都沒有開口,默認了謝言之的這話,謝不凝也将手裡的弓箭扔到地上。
“一。”
皇帝強忍着疼痛,起身就跑,但他膝蓋有箭,這一奔跑,人就朝這地上狠狠摔了下去。
“二。”
信号彈就掉落在地上,距離龐枭屍體不遠處,隻要他拿到信号彈,就總還有一些機會。
可是……
“三。”
這場獵場之行,說白了就是請君入甕,又怎麼可能會真的給他機會逃離。
“四。”
可是就真的這樣死在這裡,皇帝一點也不甘心。
“五。”
哪怕隻有一絲機會,他也要博上一博!
“朕是天子!朕不會死!朕絕對不能死在這群亂臣賊子的手裡!”
求生欲發作,皇帝狠狠咬牙,顧不得腿上的傷狂奔出去。
身後傳來的聲音依舊不疾不徐,卻仿佛是在催魂一般。皇帝赤紅了眼,看着前頭已經不遠的信号彈,身體猛地飛撲過去就想要将那東西撿起。
但。
一杆桃花槍飛來,直接紮穿了皇帝的身體。
槍釘在地上,皇帝的身體挂在槍上,而他伸出的手,隻差一點就能碰到地上的信号彈了。
确實隻差了一點。
直到咽了氣,皇帝的雙眼都睜得老大。
衆人後,鄭渾抱着懷裡的那頭小鹿輕哄着,他背對着皇帝的方向,俨然一副什麼都不知道的模樣。
青楓道長盯着他懷裡的小鹿看了須臾,眼神逐漸變得冰冷,那小鹿似乎被他吓着,怯怯地将腦袋給藏進鄭渾的懷裡。
“跟這小東西相處久了,還挺喜歡他,我能養着他嗎?”鄭渾雙眼發亮,忽地朝青楓道長看去。
青楓道長移開眸光,神色卻頗為嫌棄:“想養就養着,日後等它老死你别哭就行。”
鄭渾:“……”
這人的嘴巴是有毒嗎?
說兩句軟話會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