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岱的後背滲出一層薄薄的汗，蕭甯肆無忌憚的視線令他緊張，他竭力控制自己，才讓手不至于顫抖。長久的沉默讓程岱的心沉了下來，他突然開始後悔自己的逾矩。

不知過了多久，程岱才聽見蕭甯低沉的聲音。

“放下吧。”

短短的一句話，卻令程岱身體微晃，他如釋重負一般将錦裘放在案上，随後退了一步向蕭甯行禮。

“陛下若沒有吩咐，微臣便下去了。”

“去吧。”

蕭甯盯着程岱清俊的背影，若有所思。

林霧初霁，山野間草色蒼翠。

宋虞和魏蓁夜間不停趕路，在清晨便已經到了中州和青州的交界處。

魏蓁坐在馬背上，望着這片異常寂靜的山道，對宋虞說道，“翻過這座山便是臨封了。此地山賊格外猖獗，多年來朝廷屢次派兵鎮壓，阿虞還需小心。”

宋虞騎着小黑，環抱着庇黎劍，慢悠悠地說道，“放心吧，我們不會這麼倒黴的。”

話音剛落，隻見無數人從林間湧出，四面八方将宋虞二人層層圍住。

真碰上山賊了。宋虞突然想扇自己兩巴掌。

讓宋虞稍感意外的是，這些人，無一例外都是女子，她們手裡拿着棍棒農具，面容嚴肅。

不多時，這些山賊自覺讓出一條道，一名女子穿着不合身的明黃錦袍，肩上扛着長矛，慢悠悠地騎着馬走近。這女子生得魁梧健碩，膚色如古銅一般，她例行公事般說道，

“把錢财留下，饒你們一命。”

目光掃過魏蓁和宋虞，那山賊頭目突然伸長了脖子，仔細端詳之後才一臉複雜地說道，“怎麼又是你？”

宋虞看着昨晚的盜墓賊，心裡也咂舌，“好巧。你……還兼做山賊呢？”

趙十一不滿地反駁，“盜墓隻是順手做做，山賊才是主要謀生手段。”

宋虞一臉敬佩，不論在什麼年代，打兩份工都值得尊敬。

魏蓁側頭問道，“阿虞認識？”

宋虞點頭，“她們就是我昨夜遇見的盜墓賊。”

趙十一看了眼宋虞身後的魏蓁，一看就知道是貴族女眷，她狐疑地問道，“你們究竟是什麼人？在此處幹什麼？”

魏蓁輕聲說道，“不瞞女俠，我們二人是往青州逃難的。我們的家鄉正直戰亂，親人都盡數死在戰場上，隻剩我們姐妹二人相依為命。我這妹妹懂些拳腳，在逃難途中，我們路遇官兵差點被玷污，妹妹失手殺了官兵，現今被官府通緝，便隻能逃難青州投靠親戚。世道艱難，還望女俠放我們一條生路。”

宋虞瞪大眼睛，如此行雲流水般的睜眼說瞎話，宋虞還是第一次見。偏偏魏蓁說地懇切，她身形瘦削，說話時幾欲泫然淚下，看着令人動容，不免生恻隐之心。

宋虞轉過頭看了眼那個山賊，隻見她捏緊拳頭，轉過頭用手背悄悄抹眼淚，随後義憤填膺地說道，“這些官府真是欺人太甚！”

一個敢說，一個敢信。宋虞站在一旁，懷疑自己才是不正常的那個。

事情的發展出乎宋虞意料，那山賊完全相信了魏蓁的話，見她們二人可憐，便讓她們去寨子裡吃了飯再走。

于是，宋虞就坐在山賊寨子裡，看着眼前焦香四溢、在火上炙烤的野豬，不由吞咽口水。

說是山寨，其實是一處山洞，洞中有暗溪，可以供人飲用。山洞旁用竹木搭起小樓，這些山賊們就生活在此，宋虞來時，便看見小樓外支着竹竿在晾曬衣物。而住在此處的人，無一例外都是女子。

“在下趙十一，不知姑娘如何稱呼？”趙十一命人拿出最近獵得的野豬，用來招待萍水相逢的二人。

“小女子阿桃。”魏蓁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宋虞，宋虞心領神會。宋虞和魏蓁二人被朝廷通緝，對着他人自然不能輕易洩露自己的真實身份。

“我叫……宋二狗。”說完，宋虞還沖魏蓁挑了挑眉，似乎再說，我這個名字取得不錯吧。

魏蓁的眉毛細微地抖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