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喉嚨一滾,尚存一絲理智,啞聲說道,“就憑我一人之力,手下也不過五千羽林軍,如何與蕭甯抗衡?”
魏蓁淡然道,“蕭甯篡位,世人未必臣服。别忘了,你才是能夠調動洛京城防禁軍的光祿勳。羽林郎們,是會認蕭甯這個篡位的女帝,還是他們的統領?”
郭勇腦子裡轉得飛快。魏蓁說地不錯,隻要自己能夠回去,一聲令下,洛京的禁軍定然會跟随他。這樣,他就有了一戰之力。
“如今潘牧帶着部曲在京畿燒殺搶掠,蕭甯定會前往鎮壓,隻要你和潘牧聯手,前後夾擊,蕭甯定然難逃一死。到時你再暗中殺了潘牧,推說是蕭甯殘部所為,收編他手下部曲,洛京便再無人能夠制衡你。”
魏蓁的計謀十分高明,可謂是滴水不漏。
郭勇遲疑地盯着魏蓁,“你為何對我說這些?”
魏蓁歎了口氣,“我隻是不希望,這大靖江山落在蕭甯手裡。别忘了,她的母親姜令,當年就是因為私欲而毀了宗廟社稷。機會隻有一次,能不能成功,便看你的造化了。”
說罷,她讓宋虞放了郭勇,宋虞這才慢吞吞地松手。郭勇迅速從地上爬起來,他活動了一下手腕,便敏捷地翻身上馬,羽林軍見狀也跟了上去。臨走時郭勇回頭,複雜地看了一眼魏蓁,随後便策馬朝洛京奔去。
“郭勇回去真能殺了蕭甯?”宋虞在一旁聽完了魏蓁對郭勇說的話,她有些懷疑,畢竟這個郭勇看起來比她還笨。
魏蓁搖了搖頭,“郭勇有勇無謀,不過一莽夫,不是蕭甯的對手。但是與其在此殺了郭勇,倒不如放他回去,将洛都的局勢攪得更渾,這樣可以拖延蕭甯的腳步,給我們争取更多的時間。”
宋虞不由看向魏蓁,對她的敬佩又多了一分。魏蓁心思如此缜密,宋虞開始慶幸自己不是她的對手。
趙十一在一旁聽得雲裡霧裡,但她還是很有眼力見地沒有插話。直到郭勇走了,趙十一才沖宋虞抱拳道,“方才若不是二狗姐出手,恐怕我現在已經死了。救命之恩,沒齒難忘。”
聽到二狗姐兩個字時,魏蓁不自然地咳了一下。宋虞也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這個二狗姐是說自己。她擺手道,“沒事,舉手之勞。”
趙十一臉色沉重,她看了眼周圍死傷無數的姐妹們,眼中竟然隐隐有了淚光。她别過臉,用手抹掉臉上的淚珠,無聲哽咽。
宋虞和魏蓁兩人一起幫忙,将山婦的屍骸埋在了山野間,一抔抔黃土矗立雜草樹木之間,荒涼孤寂。三人對着墳冢,一時沒有做聲。
風吹林梢,草木搖落。魏蓁垂眸說道,“人死不能複生,趙姑娘還請節哀。”
趙十一眼眶有些紅,她望着這些墳冢,啞着聲音說道,“我隻是有點難受。她們的兒子父兄都死在戰場上,背井離鄉跟着我做草寇,沒享過一天福,就這麼死了。我對不起她們。”
“你沒有對不起她們。對不起她們的是這個世道。”一直沉默的宋虞此刻卻突然開口,“如果你真想為她們做些什麼,那就努力改變這個世道,讓後來者不再受此苦難。”
趙十一愣住,宋虞的話似乎沖擊很大。她垂着頭,一時無言。
過了許久,魏蓁才緩緩說道,“我們與趙姑娘萍水相逢也是緣分,但天下無不散的宴席,也該就此别過了。”
趙十一猛地擡頭,眼中透露着不舍,“你們……就要走了嗎?”
宋虞點頭,“你若是之後不想做山賊了,或是遇到了困難,可以随時來臨封找我。”
趙十一吸了吸鼻子,忍住淚意,“好,我會的。”
樹梢的一片黃葉被風吹落,簌簌落在墳冢的小山尖上,替黃土下的人拂去塵埃。
*
蕭甯用兵如神,潘牧營寨被襲,主力潰散,潘牧隻得帶着殘部在京畿逃竄。蕭甯派李統追擊,将潘牧圍困在長木坡。
大捷就在眼前,變故卻突然發生了。
“報!郭勇率軍突襲,屯騎校尉部被擊潰!”
“報!李統手下羽林軍叛亂,投降郭勇!”
前線軍報不停想起,中軍帳氣氛緊張,斥候跪在帳中屏息,大氣不敢出。蕭甯眉頭擰緊,“倒是小瞧這個郭勇了。”
莫寒率先反應過來,“陛下,羽林軍叛亂,這裡非常危險,不能再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