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甯點頭,“那先回洛京吧。”
廣陽門外,城中世家都聽到了風聲,翹首立在城門外等侯聖駕歸來。
蕭甯走近,衆人便匍匐在地,“陛下萬歲萬萬歲。”
“起來吧。”蕭甯眼皮都沒有擡。
王邕垂首立于衆人面前,他兩鬓斑白,動作有些遲緩,“恭喜陛下剿滅叛軍凱旋而歸,微臣救駕來遲,罪該萬死。”
這些世家也沒有想到,鎮壓潘牧會發生如此大的變故,郭勇和羽林軍的叛亂,讓他們措手不及。但更讓他們意外的是,蕭甯竟然在一夜之間就将潘牧、郭勇和叛軍全數解決了。
比起得勝的喜悅,這些世家心裡更多的是惶恐,他們發現自己擁立的傀儡女帝,突然變得不受控制了。
“羽林軍叛亂,是誰也沒有想到的事,司徒不必自責,有什麼事回宮再說。”蕭甯翻身下馬,将王邕扶起來。
然而立在城門下的公卿們都未動。
蕭甯見狀,面色也沉了下來,“這是何意?”
王惇站出來,跪在蕭甯面前言辭懇切,“陛下得勝而歸,乃是大喜之事。國之大事,在祀與戎,如今戰火已定,陛下交回兵權方能安定社稷。”
經此一戰,蕭甯鋒芒畢露,為世家忌憚。蕭甯隻是個傀儡,這些世家不可能将兵權交到她的手裡。
蕭甯聽完王惇的話,嗤笑了一聲,随後緩緩說道,“若是朕偏不呢?”
氣氛一時劍拔弩張。蕭甯相當于是公然與世家宣戰。衆人齊齊看向程岱,作為颍陽程氏最年輕的家主,也是傾力扶持蕭甯上位的幕後主使,大家都在等待着他的反應。
片刻之後,程岱從蕭甯身後站了出來,他對着蕭甯行禮,舉手投足如清風朗月,說出的話卻格外冰冷,
“陛下所為,不合禮數。還是請陛下交出兵權,這才是明智之舉。”
聲音溫潤,卻擲地有聲。程岱代表着洛京這些高門顯貴的利益,他作為颍陽程氏的家主,必須站出來。
話音剛落,王惇朝着身後人使眼色,便見城門兵齊齊出動,将蕭甯圍在一團,亮起劍刃,兵戈相向。
“放肆。”程岱冷眼盯着王惇,王惇莫名背後發寒,眼神僵持半晌,王惇最終還是敗下陣來,又命人撤了禁軍。
他不明白,程岱為何要如此維護蕭甯。蕭甯分明就是想過河拆橋,借世家權力上位之後,便想總攬兵權,不肯歸還。這樣的野心,不是一個女子,該有的。
蕭甯在一旁看着世家内部的對峙,發出了譏諷的笑聲。
“諸位扶朕上位,實在是煞費苦心。隻是你們别忘了,這大靖,終究姓蕭。”
蕭甯話音剛落地,便聽見千軍萬馬的鐵騎聲動地而來,如悶雷一般,沉郁頓挫。這些世族驚愕,無數的“樓”姓旌旗直奔他們而來,不過一瞬,便将這群文武大臣團團圍住。
為首的女将領利落地翻身下馬,她帶着胡人血統,一雙紫色的眼眸攝人心魄,美則美矣,但眼風掃過之處,卻讓人不寒而栗。
“末将樓珂,護駕來遲,還請陛下責罰。”
蕭甯起身走到樓珂面前,彎腰親手将人扶了起來,“樓将軍,你可是讓朕好等。”
樓珂低着頭,沒有看蕭甯,隻摩挲着劍柄,說道,“祁州天寒,道路結冰難行,是以來遲,耽誤軍情,罪該萬死。”
蕭甯毫無責罰之意,她拍了拍樓珂的手,“無妨,你率軍趕來,鎮壓潘牧和郭勇叛軍,立了大功。”
在場的世家瞬間變了臉色,蕭甯何時,養了這樣一群騎兵?
早在王邕招她入京之前,甚至早到她被王邕接到祁州之時,她就有了組建軍隊的想法。她此番回來,可不是隻是做個傀儡皇帝這樣簡單,她要的是至高無上的權利,足以洗刷她出身的權利。
于是在利用宋虞除掉韓泰後,她便借鎮壓潘牧拿到兵權,讓羽林軍和潘牧厮殺,最後再坐收漁翁之利。隻是沒想到出了郭勇這一變數,中間雖有曲折,但好在結果是一樣的。
羽林軍不會聽命于她,留着對她無益,那就殺了。要想坐上皇位,重要的是自己掌握兵權,所以她召來了樓珂和她在祁州就培養的一群精銳女兵。
就連一向雲淡風輕的程岱也微微變了臉色,蹙起眉頭。衆人都沒有說話,但他們心知肚明,洛京,終究是變天了。他們與虎謀皮,最終還是棋差一招。
蕭甯對王惇說道,“朕可以将兵權還給你們,但是羽林軍已經全部陣亡,就是歸還,也隻剩一個空殼了。”
這些世家公卿面如菜色,無人敢發一言。
王惇眼裡帶着怒火,他還想說些什麼,卻被王邕打斷,“陛下乃天子,兵權交給陛下保管,最合适不過。”
其餘衆人也紛紛附和。
蕭甯的視線略過衆人,停在了程岱落拓的肩上,“過去之事朕不會再追究,隻要為國忠心效力,朕自會賞罰分明。”
說完,蕭甯便在莫寒和樓珂的護送下,浩浩蕩蕩進入廣陽門。衆人心裡面都松了一口氣,慶幸自己逃過一劫。程岱側身垂首,他注意到,錦裘被蕭甯随意扔在地上,一排排的馬蹄踩過,錦裘泥濘肮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