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言初?
那是沈言初?
每日隻會在深夜想起的身影突然站在眼前,甄星差點站立不穩,捏着草帽檐的手也出了汗。
她有多久沒見到他了?
如果從分開的那一刻開始算……應該是七年吧?
此刻,沈言初正坐在她的正前方直視着她,眼神冰到了極點,還有一絲她捉摸不透的感情。
是恨吧,想到這個詞,她的血液仿佛都被凍結了。
他簡單地梳了一個背頭,一點碎發随意地落在額前,西裝服帖,面料高貴,袖口的跳色紐扣彰顯着尊貴的身份。他還和以前一樣白,卻沒有以前那麼瘦了,他沒有戴眼鏡了,深邃的眉眼就這樣直接展露在眼前,對她的沖擊力不言而喻。
她努力将這張臉和她記憶中的沈言初重合。
當年的沈言初,瘦瘦高高,留着高中生最标準的闆寸頭,戴着一副理科班最常見的黑框眼鏡,白白淨淨,看到她直勾勾的目光會眼神閃躲,會害羞臉紅。後來戀愛時,每到動情之處,那雙眼睛就仿佛春日的桃花潭水,水汽氤氲,溫柔無比。
即使那時的甄星就和閨蜜吐槽過,沈言初的那副眼鏡也太拉低顔值和氣質了,這樣一打扮,加上他内斂安靜的性格,要不是自己分班第一天就把冰棍甩到了他的鞋上,恐怕也沒有機會這麼仔細地端詳他。
可是,就算那是一張沒人會注意到的臉,甄星還是一眼就記住了。
十年前,還在為記不住英語單詞而煩惱的甄星小朋友,記住了僅見過一次的沈言初的臉,記住了僅從他旁邊的朋友那裡聽到的一聲模糊的名字,并且分辨出了,那三個字是“沈、言、初”。
後來她公告欄上看見了品學兼優的沈言初同學的“英語學習方法分享”,他說道:“有科學研究表明,想要完全記住一個陌生的英語單詞,需要在不同的場合分别使用八次才行。”
甄星當時就想對他說,記住你比記住英語單詞要簡單多了。
因為對于她來說,想要記住有關沈言初的一切,一次就夠了。
*
“阿星?”
甄星從回憶中掙脫,看見村長略帶探究的臉。
她努力不去在意沈言初的眼神,掩蓋住心中的不适,笑了一下:“不好意思,我剛剛走神了。”
陳明有些驚訝,心想這負責人的專業能力可真差,這麼大項目砸過來還能走神?
他本以為沈總會直接放棄合作,畢竟他最讨厭不專業以及浪費時間的人,可沈言初沒有,隻是一直看着那位看上去有些稀裡糊塗的負責人,眼中是他猜不透的情緒。
“這是京虹集團的沈總,沈言初,”村長介紹,“沈總,這是我們這的鄉村景觀設計師,也是梅裡山鄉村振興項目的負責人,甄星。”
甄星先是直視着沈言初的眼眸,可從那雙眼睛裡,她完全沒有找到一星半點從前的影子。
越是尋找,越是心痛,她索性垂下眼眸。
沈言初,七年沒見了,如今我該怎麼稱呼你?
她抿了一下唇,恭敬且疏離地鞠躬:“沈總。”
沈總?
沈言初的眼眸動了動,手收緊了。
這兩個字仿佛一把刀子,給他的心髒上着淩遲之刑,仿佛要将他的心髒一片一片削幹抹盡才罷休。
陳明偷瞄了一眼旁邊這尊大佛,他的眉毛好像比平時皺得更深了一點,平時冷漠的眸子中也多了幾分别的情緒。
負責人的稱呼也沒有問題啊……陳明抖一哆嗦。
可惜此時彎腰的甄星不知道她鞠躬的那一刻沈言初臉上的神色有多麼難看,她直起腰來後,看見的又是那個漠視一切的沈言初,那個不會為任何事情所打動的沈言初。
陳明先開口打破僵局:“我們此次前來,是想商讨開發高端生态旅遊度假村的事情的。”
村長剛想開口應下,甄星卻還留有幾分理智頭腦,冷靜問道:“貴公司是否有初步的項目策劃書,我們好交流一下想法。”
“有的。”陳明剛想遞上文件,被沈言初止住。
“在談論項目之前,”沈言初冷冷道,“我想先單獨和負責人聊聊。”
這是七年後,甄星第一次聽見沈言初的聲音,以至于她有點反應不過來。
“啊?”村長未起疑,站起身,“那我先出去,你們聊。”
不不不……不要走!甄星求助一般地看向一旁,可陳明也淡淡說了一句“我也先出去”,随後和村長一起消失在門外。
“砰”地一聲後,是緻命的寂靜。
甄星在這頭站着,沈言初在長桌的另一頭坐着。
此刻她心裡隻有一個想法。
完了。
*
沈言初面無表情,細細地端詳了她一番,随後伸手拿起一旁放着的文件袋。
“我這裡有一份負責人的簡曆,”他打開那份文件,“有幾個問題我想問一下負責人。”
甄星的手不自覺因為緊張絞在了一次,背上還出了細細密密的汗:“您問。”
“簡曆上寫你隻有本科學曆。”
“是的。”
甄星的目光對上了沈言初的,他的目光鋒利如刀,像一匹狼,一匹最精明的狼。
“為什麼不讀研究生?”
甄星的心“咚咚”地跳着。
她心虛地瞧了一眼沈言初,他的目光除了商人的精明外,還夾雜了恨意,是甄星所看到過最強烈的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