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垂下腦袋,靜靜地看着地面。有種後進生突然遭遇老師家訪的那種窘迫感。
“你呢,不是說中考考的不錯,怎麼沒去讀高中?”
可能是醫生當習慣了,他說話的時候輕聲細語,但目光卻直勾勾地落在她身上,眼神裡的逼迫感,壓得人有些喘不過氣來,程雨栖不得不心虛地把頭埋得更低些。
“不上學,也可以參加高考。”
她用極低的音量說,也不知道他是否聽見了。
應該是沒聽見。
徐禹珂蹬直了長腿,從褲袋裡摸出一張銀行卡來,遞給她。程雨栖擡起腦袋,莫名地看着他,不明白他是什麼意思。
“用我名字辦的。”徐禹珂前傾身體,把銀行卡塞在她的手心裡,二人的手指在交替之間相互觸碰到。
盡管是在酷熱的初秋,她的手仍冰涼得像寒冬裡的冰,沒有任何溫度。
“去讀書吧。”徐禹珂像長輩一樣,語重心長:“不必有負擔。”
她身上帶那麼多現金,确實不安全。所以,他替她辦了張銀行卡,把她書包裡的現金,全部存了進去。
卡裡有四十萬,能夠讓她暫時過上還不錯的日子。
“去找個好點兒的住處,回學校去讀書。”
徐禹珂一字一句地道。
語氣裡的認真不容任何拒絕。
找不到好點兒的住處。
正規的小區都要身份證、戶口本簽正式的租房合同,沒有人會把房子租給她。
學也上不了。
汲迩私立學校的學費很貴,況且,她也沒有辦法每天遭受同學的恥笑與謾罵。
“不用了。”程雨栖把銀行卡還給他,擺擺頭:“我現在這樣挺好的。”
天色突然暗了下來,徐禹珂看了眼門外,狂風掃地,卷起漫天白色垃圾:“他們會很快發現你。”
夏天的雨,說來就來。
雨珠急驟打落,程雨栖急着收衣服,故作輕松地眨了下眼睫:“住在哪裡,他們都會找到,被發現了再說。這次,你不會出賣我吧?”
當然不會。
徐禹珂站起身,準備離開,笑着否認:“上次也不是我。”
程雨栖收了東西回來,發現徐禹珂已經走了,他剛才坐的椅子上,放着那張銀行卡,銀行卡下壓着張便簽紙,他遒勁有力的字體寫着,她的生日。
程雨栖追了出去。
徐禹珂在巷子裡還沒有走遠,狂風吹亂他的短茬,鼓起他的襯衫,又揉皺他的西裝褲。
他的氣質與這裡格格不入。
他本該是生活得很好的人,卻被她父親随意扯了下來,過着縮手縮腳的日子。
“徐......禹珂”,程雨栖覺得自己不能拿這些錢,她沖上前去,拽住他的手臂,“這些錢我不是想拿來,完完全全抵掉我爸欠你的錢的。”
她目光铮铮地看着他,氣勢卻又在下一秒弱了下來:“我知道那遠遠不夠。”
徐禹珂看着她握住他小臂的手,她的手很小,一拳握不下,所以她用了兩隻手。
覺察到他的視線之後,程雨栖匆忙松開,臉頰微紅:“我不是故意冒犯你的。”
“這些錢不是我爸給我的,我......我沒有私藏你們的錢。”
“不是程響林留給你的?”徐禹珂有些意外,這與他的猜想有些出入。
“我自己掙的。”程雨栖解釋。
“你掙的?”
“嗯。”怕他誤會她,這些錢是通過什麼不正當的途徑掙來的,程雨栖趕緊解釋:“我炒股。”
徐禹珂:“?”
比起這個荒誕無稽的理由,徐禹珂更願意相信是程響林的良知還沒有完全泯滅,還知道自己有個未成年的女兒,給她留了些生活保障。
見他不說話,程雨栖想起自己這也算個技能,她垂着的指尖蜷了蜷:“你如果想炒股的話,我可以教教你。”
徐禹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