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雲天山脈的最頂端,漂浮着三個巨大的青色字體,以雲霧凝聚結成,被一種神通法術定在雲天宗宗門上方的虛空中。
赫然是,“雲天宗”三個大字。
雲天宗每三十年一次便會舉辦一次為期十天的收徒之禮,每當天空中浮現雲字時,便代表收徒之禮的開始,而一旦三字消失,也就表示,此次收徒之禮就此結束。
李慕婉看着天空上三個大字慢慢的消散,知道此次收徒之禮未曾出現意外,眼中漾出一絲笑意,收回視線後指尖一撥琴弦,琴音卷席着霧氣輕輕散開。
她向來是不怎麼參與這些宗門事務的,但是因為此次收徒之禮是由她唯一的弟子周林負責,她到底也是對此多了幾分關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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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天宗分東南西北四苑,彼此相互交錯呈為圓形,環衛中間的大殿。後山則是雲天宗的閉關修煉之地,據說有數位始祖常年在此閉關。
東苑是一座浮空雲島,屬于一位女性元嬰後期始祖所有,其門下多為美麗女修,許多男弟子對東苑都頗為向往。
西苑是外門長老的居所,北苑是内外宗弟子居,南苑則隻有達到四級以上的煉丹師方可入住,以霧氣迷蹤陣掩去行迹,用以保護這群不善争鬥、武力不足的丹師。
李慕婉作為四級巅峰煉丹師,隐居在内宗南苑,所住的依然是一處臨水閣樓,整座閣樓白玉打造,流水如鑒,拱橋錯落,湖水靈氣充沛,水面上各色的蓮花吐蕊,荷葉下隐沒着數尾靈動的七色鯉魚吞吐靈氣。
景緻格局一如當年的洛河門小寒樓。
李慕婉是天水靈根,時值火焚國充滿着炙熱狂躁的火靈力,哥哥李奇慶便親自設計圖紙,為妹妹翻建起這臨水閣樓,更是在四周設下重金求來的陣法,硬生生在洛河門建出一個清涼溫潤的環境供妹妹居住。
李奇慶甚至将自己的院落設在小樓側前方,遙遙守衛着作為丹修的妹妹。
李慕婉自從被賜予長老之位入住南苑,便仿照着當年洛河門的居所,将其一一還原,隻是偶爾站在閣樓上憑欄望去,本來該是一座肅正院落之處空蕩極了,隻能看見缭繞的白霧。
故人不在,故景依舊。
李慕婉兄妹二人已經分别了近兩百年,但是自問天那處得知李奇慶的下落後,李慕婉原本的擔憂去了許多,心下安定不少。
兄妹二人都是天資不俗、求道志堅之人,不知再次相見時,他們的修為能到達何種境地。便是想象到重逢時的場景,李慕婉的心裡就會泛起淡淡的希望與喜悅。
一日,李慕婉正執筆作畫之時,弟子周林前來禀告,說是他收下了一名弟子,且那位弟子得到的丹藥正好是周林合用的水靈丹。
周林作為師父收下此丹作為拜師禮,正欲閉關數月消化此丹,如此一來便無法照顧到他這新收的小弟子,思來想去隻能委托李慕婉照顧一二。
說到這裡,周林向來冷靜沉穩的臉上也不由露出幾分窘迫之色。
李慕婉全副心神都落在畫卷上,正在細細描繪畫中之人的眉目,聞言頗為随意的應了,周林當年便是她親手教導的,教導弟子對她來說實在算不得什麼難處。
李慕婉在靜室内作畫,周林守禮地立在外間等候,不曾入内。
“你那新收弟子叫什麼名字?”李慕婉隔着一牆開口,語氣頗為随意。
周林恭敬回道:“回師父,我那弟子名喚王林。”
王林,李慕婉心裡念了一遍,說道:“嗯,為師已知曉,你且放心閉關就是,去吧。”落下最後一筆,李慕婉舉起畫卷細細端詳,眼中是十分的專注與溫柔。
周林眼裡露出一絲松快,朝靜室方向行了一禮便退下了。
周林本就是極富責任心之人,如今無法照顧新收弟子的煉丹功課,他頗為自責,但是閉關穩固修為也是要緊事,隻得把弟子委托給李慕婉代為教導。
如今得到李慕婉應允,他終于可以放心去閉關了。
周林閉關去了,他那小弟子不來叨擾,李慕婉也無意過多關注,各人有各人修煉的緣法,無事尋她倒也落個清淨。
這日,李慕婉正在靜室中撫琴,忽然得到南苑守衛弟子傳訊,說是有一名喚王林的弟子求見。
王林,不正是周林收下的那位弟子嗎?
想到周林當時求到她這處時眼中的窘迫,自他長大後便甚少能看到他這副摸樣了,李慕婉眼中透出淡淡的笑意,神念一動,讓守衛弟子将人放進來。
李慕婉指尖一蕩,流水天籁自指尖流出,不久後,她的神識感知到一道陌生的氣息進入庭院,她手下樂聲漸緩,也不起身,依然自顧自的撫琴,和緩道:“你是王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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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林走進此處時神色依然有些空茫,他可以頗為平靜的聽完那程賢對他這位師祖的大肆推崇介紹,但是待到即将見到之時,卻驚覺自己心裡,到底是生出了幾分忐忑。
自數年前他從碎星亂中走出,古神之地吸收傳承,更是難辨年月。
王林已是兩百年未曾見過天空了,他坐在修魔海邊的懸崖上望了三天的月亮,最後繞道火焚國。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期盼什麼,畢竟已經過去兩百年。他原本隻想隐在一旁看一眼便走,卻未曾想,原本名聲顯赫的洛河門早已是一地廢墟。
得知佳人已逝的消息,王林心裡也沒有什麼傷心的情緒,他隻是近乎漠然的想,早知當時,就該當一個背信棄義之人。
出爾反爾,這事他做的難道還少嗎?
數百年間,他隻守諾了那一回,隻在那人面前當個了君子,想到這裡,他便覺得自己當真是又可笑又虛僞。
可是聽着程賢口中的李長老,火焚國,四級巅峰煉丹師等詞,王林心裡慢慢浮現出一個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