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可能呢?
然後那道熟悉的嗓音響起了,時隔兩百年,不是在幻境中,也不是在夢裡,月光又一次落在了他的身上。
王林以為自己根本不會在意這李長老到底是誰,但是聽到這熟悉嗓音響起的時候,後知後覺的,他的眼裡才深切的露出了幾分痛色。
——
李慕婉明明感知到有人進入小院,出聲詢問後等了許久,卻不見有人回話,她有些疑惑,正要起身外出查看,卻聽到一道低沉微啞的嗓音:“正是。”
聽到這熟悉的聲音,李慕婉心神一震,手上失了力道,竟是直接拉斷了一根弦。
兩百年前,也是這個聲音在她耳邊對她說:“不要怕,我帶你去殺人”,她聽進了心裡,然後記了兩百年。
她推開窗望去,望不見那個熟悉的身影,卻見閣樓下有一清俊青年擡頭,直直向她看來。
王林安靜的看着那姿容比從前更甚數倍的女子,目光平靜如水。
有些事情,兩百年前不能,兩百年後的現在也不能,若是從前隻有滅族之仇,現在他又背負了妖神的怒火。
他們之間隔了太多,讓人無法輕易邁過。已經分别兩百年,他的相貌也早非當年的馬良,縱使相逢應不識,便是他們最好的結局。
李慕婉身形一晃,便落在閣樓外,她沉默的注視着王林,眼前之人的面容和身形都是陌生的。唯獨那神情,和他的聲音,與她思念了兩百年的那人一模一樣。
甚至,連看着她的眼神都與當年一樣。
炙熱,又克制。
李慕婉細細感知,識海中的極境神識安穩的停駐着,沒有絲毫反應,她對此并不意外。她早就知道那人修煉過一門極為精深的隐蔽功法,即便當年身懷她的魂血,也能瞬間隐去行迹,讓她失去對魂血的所有感應。
如今僅僅是掩去神識波動,若他有心,也并不是難事。
李慕婉看了王林許久,雖然這人垂頭拱手故作恭謙之态,卻依然有一種奇異的違和,直覺告訴她此人身上有一種難言的熟悉感。
“與我來。”李慕婉扔下一言,率先進入靜室,她對自己的直覺向來信任,心存疑慮,自然是要加以試探。
此間靜室她向來不讓外人進入,除去房間正中的百獸靈爐,房中的内設擺設都是她的私藏之物,她向來珍愛的畫卷也好好挂在牆上。
王林心裡本就焦灼,如今雖然有些莫名,但身形一晃,也随之而去。
對于自身安全,他向來謹慎萬分,從不輕易進入他人地界,但此次,他看了看前方的身影,直接舉步踏入靜室。
但是甫一踏入,王林便被正中的丹爐分了幾分心神。
那丹爐正是當年修魔海中引起數位結丹魔修聯手追擊的珍貴丹爐,最後在分别之時,王林将此丹爐贈予李慕婉,作為臨别贈禮。
王林眼中神色暗沉幾分,沒有說話,習慣性的觀察四周環境捕捉信息,他一路行來俱是險境,随時留意四周的習慣更是刻入了他的骨血。
目光落到牆上的畫卷之事,王林眼神中瞬間閃現出一絲波動,随後便是難以自抑的煩躁。
畫上男子他當然認識,火焚國戰神殿弟子馬良。
兩百年前他便是頂着那副皮囊與李慕婉相遇,并在修魔海中一起經曆了四年時光,數年前他吸收完古神傳承後發現那具肉身壽命耗盡,已經被他親手毀去。
王林對皮囊向來沒什麼偏好,馬良軀體也不過是他随意挑選的肉身,但是此刻看到這畫卷,他年幼時也曾讀過四書五經,自然可以看出這落筆之人作畫時滿心的柔情與珍視。
這讓他心裡無端湧起十分的煩躁,情緒激蕩之下,竟有一絲殺意難以自控,。
李慕婉雖然未曾回頭,但全副心神都落在了後方那人身上。她此刻修為已至結丹大圓滿,隻欠一個契機便可結嬰,王林這分身不過凝氣修為,自然是無法覺察。
待捕捉到身後那人身上傳來的劇烈的情緒波動,李慕婉蓦然松了口氣,心中的猜想顯然被證實了大半。
李慕婉輕輕歎了口氣,既然他不願相認,她也不會非要戳破,緩聲道:“何事?”
“弟子丹爐破碎。”聞言,王林從畫卷上收回視線,目中森寒,努力壓下心裡的複雜情緒,面上依然是一片平靜之色。
看着王林故作疏離甚至略帶恭敬的神色,李慕婉心中不由生出幾分好笑,那人向來狂妄自傲,何時在她面前做出過此番神情。
李慕婉聽完思慮片刻,解釋道:“丹爐破碎,定然是因為你體内靈力攀升太快,從而導緻地火不穩。”
“你既然是周林弟子,那麼我便贈你此爐。用此爐煉丹可保持百次之内,不會碎裂。”李慕婉從儲物袋中取出一個丹爐,以靈力向前一送,懸在王林面前。
王林此刻内心複雜煩躁,不願再在此地多待,收下煉丹爐,略一拱手,轉身便要離開。
李慕婉也不說什麼,含笑看着這人略顯倉促的步伐,輕聲說:“若有所需,盡可前來尋我。”
他到底叫馬良,還是王林,她并不十分在意,能夠再次相遇已是莫大的幸運。
聽到這意味深長的話,王林腳下一頓,卻依然頭也不回的舉步要走。
就在這時,他聽到忽然庭院外傳來一道清朗溫和嗓音:“師妹,能否出來一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