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玉山一案到如今不足兩日,卻已不是山匪作亂那樣簡單。現在最要緊的是三件事:其一,容妃安排的山匪在何處。
其二,擄掠三皇子的山匪是何人。
其三,是誰在借火藥與火器殺人。
沈識煥一夜沒睡,卻也顧不上休息了。從翰林院衙門出,便吩咐車架去京兆尹衙門,是時候提審不知天高地厚的小毛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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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兆尹衙門。
沈識煥叫人給他沏了一壺茶,然後開始翻閱橫玉山一案的卷宗。京兆府尹劉叢山也是一夜沒睡,着急上火得很。
他委婉提問,現在最要緊的難道不是查火器來曆,怎麼又重頭開始了?兵器監的趙贲言之鑿鑿說這就是軍中的火器,要是沒有什麼頭緒的話不如就叫兵科給事中自查?無論如何,都要給一個交代。
沈識煥失笑。
這位劉大人實在很懂官場,很知道怎麼把更多人牽扯其中,以便大事化小,小事就一直拖到不能拖了再了。
沈識煥好奇,“昨日夜裡,劉大人沒少被為難吧?”
劉大人猛搓一把自己胡子拉碴的臉,險些落下淚來,他實在是太難了。所以,咱們什麼時候奏請兵科給事中自查?
沈識煥搖搖頭,“不急。”
不急?
劉叢山脫口而出,“那京中的世家少爺們昨日雖然隻是受了驚吓,但是他們的親爹親娘祖母祖母問上門來怎麼辦?”
他在京城隻是一個小官,一下子惹不起這麼多人。
“無妨。”沈識煥很寬心:“反正他們不敢來問我。”
劉叢山:“……”
所以呢,他就活該的是嗎?
官場果然黑暗!
沈識煥不忍直視劉叢山變幻莫測的臉,終于氣定神閑地站起來,毫不客氣的吩咐左右:“去大牢。”
京兆尹府的大牢裡,眠花宿柳的绮襦纨绔不少,幾兩黃湯下肚就在勾欄胡同裡為窯姐争風吃醋大打出手的丢人玩意多得都數不過來。
山匪卻新鮮得很,一共也就關了沈識煥逮回來這些。
沈識煥人到了大牢,卻不急着命差役提人。他先去打架鬥毆的敗家子們那裡逛了一圈,手裡抛着不止從哪裡順來的果子。
好在纨绔們也是講義氣的,對沈識煥這種别人家的孩子都采取深惡痛絕的态度。畢竟大家年紀都差不多,也都是有頭有臉的人家,誰還沒在飯桌上被嫌棄過,你看看人家沈識煥,怎麼就那麼受皇帝賞識?
沈識煥一個人,成功挑起了京城纨绔子弟的仇恨。
纨绔們鼻孔裡出氣,誰還沒吃過果子了?
不理他。
沈識煥:“陛下賞的。”
劉叢山:“……”
沒眼看。
沈識煥繼續道:“一會審犯人,缺個幫手。誰能幫我,聖上賜的果子就是誰的。”
纨绔們:立刻開始競争!
畢竟他們都是犯了錯被關進來的,家中雖然會為他們疏通關系,但是出去以後一定逃不了一頓好打。一想到那個場景,就灰溜溜的,痛痛的。
可要是在牢裡立個功勞回去就不同了,沈識煥手裡那不是個果子,那是他們的免打金牌!
打架鬥毆是兩撥人,纨绔頭子自然也是兩個。
這兩個人一對上眼,立刻展開競争。一位是禮部侍郎家的六公子常舒安,另一位是忠義伯家的表少爺趙毅雲。
兩位少爺同沈識煥也不是全無交情,畢竟都是京中的世家公子,那些什麼詩會歌會遊園會,這家不見那家見。
“咱倆去年還一起打過馬球,把曹二他們打得落花流水!”常舒安積極自薦:“我學問不如你,但是也略通些拳腳!”
“呸!”趙毅雲說話更糙一些,“你那三腳貓功夫我記得,差點一拍子砸到自己的頭,你就是個湊人頭的!”
“沈識煥你選我,我替你嚴刑拷打!”
“選我我我我——”
“選我我我——”
沈識煥聽了這邊,又聽了那邊,一臉“真是不知道該選誰”的為難表情,聽起來大家都是好朋友,要不然大家一起去?
剩下的纨绔們:望眼欲穿。
沈識煥一揮手全放了出來,既然已經帶了兩個,那就再多帶五六個。
沈識煥在大牢裡拉出一整條街的纨绔,聲勢浩大地叫獄卒提人。纨绔們七嘴八舌,山賊怎麼審啊,是動闆子還是動拳腳啊?
沈識煥一聽就皺眉,天子恩德教化百姓,自然是先教後化。怎麼能一上來就動手動腳呢,你們是世家公子,又不是江湖野人。
纨绔們紛紛皺起眉,沈識煥念得他們頭好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