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識煥回到家中,當場受到驚吓:“什麼——”
京城著名敗家子起哄架秧子不出手則已,一出手擾民。不過半日的功夫,關于他的傳言更多了。
山賊先前劫道了進京趕考的讀書人,而沈識煥一舉解決匪患,四舍五入不就是沈識煥為讀書人兩肋插刀?這怎麼能不好好傳頌贊揚呢!
這必須叫天下讀書人都知道!
一時間,華京紙貴。
書硯叉着腰大喘氣:“公子,一上午便收了三十筐拜帖,您根本來不及看啊!”
沈識煥:“……”
他才打算要低調做人,怎麼反倒愈加光輝偉岸了?
他一個清流文臣,怎麼可以有這樣燦爛的,人人傳頌的好名聲?
這不是擎等着被忌憚利用,被卸磨殺驢?
天要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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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京城中煙柳畫橋,風簾翠幕,市井相錯。城中的百姓湊堆閑話,都在讨論同一件事,街頭巷尾、瓦肆勾欄熱鬧非常。
沈識煥一人單挑衡玉山匪首的故事被流傳了八百個版本,在華京城中瘋傳。
華京城中的讀書人們也是熱血沸騰,按說他們将來入朝為官也是做文臣的,和武将勳貴天生不是一個陣營,但是架不住沈識煥在文人圈裡也甚有才名。
隻因沈識煥有個文壇大宗師做老師,大宗師的故交好友遍天下,又在讀書人中一呼百應,尤其喜歡舉辦文人聚會活動,随手寫一篇好文章,就開始廣發朋友圈,而這位大宗師近七八年的文章主題有一半都是
——大家看一看,我的好學生可真是個貨真價實的神童啊!三歲能寫詩,五歲能作曲,八歲就能寫科考文章!
這可不是他大宗師拔苗助長,而是天才就是這樣學什麼都輕輕松松,他這個老師隻是太開心了所以分享給諸君一賞!
于是當年小神童還在邊關吃沙子,京中的讀書人們圍繞他所開的文社、文會就不知凡幾,連唱和文章都寫了好幾籮筐,一時華京紙貴。
甚至連沈識煥七歲時随手寫的文章都已經傳遍太學和國子監,兩個最高學府曾為争取這位神童才子從翰林院一路打到内閣。
最後還是皇帝發話把人接到宮裡讀書才消停下來。
如今沈識煥已經入了天下讀書人神往的翰林院,又屢次為朝廷立下功勞,怎麼不算是一種養成,怎麼不能與有榮焉呢?
不僅是讀書人,京中的武将們也是彈冠相慶,裴帥身為三軍統帥,其獨子的含金量自不必說!人形虎符,了解一下?
沈識煥在街上逛一圈,灌了滿耳朵民間傳說。他再次确認,他遭皇子忌恨也不是全無緣由,實在是這種文曲星和武神君珠胎暗結轉世投胎成他一個人的驚悚故事,一聽就好興風作浪。
沈識煥招來周時樟,嚴肅地提出要求。一定要查出是誰,在散播城中謠言。
周時樟表情頓了頓,一本正經道,“京中散播謠……傳言之人并不曾隐藏蹤迹,是常侍郎家的公子與忠義伯家的表少爺趙毅雲合力做成的。”
沈識煥惱怒,“他們怎麼恩将仇報?”
周時樟:“……或許是在感謝公子。”
沈識煥:“……”
大可不必。
沈識煥發愁地在家蹲了一天,池塘裡剛冒尖的荷葉都快被他薅秃了。
知硯在一旁直歎氣,也不知公子到底是怎麼了。
整日裡不是念叨着“莊周夢蝶”,就是試圖和池塘中的鯉魚辨一辯“子非魚”,午睡醒來還要恍恍惚惚地問一句,這都是為什麼啊?
沈識煥雖是侯府少爺出身,卻沒長成個招貓逗狗的纨绔,甚至比一些寒門學子還要刻苦些,否則縱使天資過人,也不能十六歲就狀元及第。
不止如此,善堂施粥,興建學堂,他也都幹了啊!
——所以為什麼偏偏是他擁有了要被皇子們喪心病狂報複的命運?
沈識煥一副很想死,但是努力思考怎麼活下去的表情,繼續蹲在池塘邊苦思冥想。要怎麼才能讓皇子們放過他,覺得他完全不必忌憚?
裝瘋賣傻是不能夠的,太丢人。
怎麼裝瘋賣傻才能又不丢人,又立竿見影呢?
第二日,終于靈光一閃,想出一個對策。
他吃着點心,忽然石破天驚地對他的書童說:“知硯,我什麼都不記得了。”
是的,他就是忘記了。先前的種種,前十幾年的恩怨統統忘了個幹淨。那是話本裡寫的沈識煥,與他本人有什麼關系?
問就頭痛,實在頭痛,更不能提從前,一提起就更加頭痛欲裂。
宮裡的太醫們輪番來給他把脈,齊齊對這疑難雜症束手無策。怎麼會有人突然間記憶全失,卻還能把四書五經倒背如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