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年安松開手,頭也不回地走向病房。
沈忘甯站在走廊盡頭,看着月光透過窗棂,在自己腳邊畫出一道鏽迹般的分界線。
他摸出最後一顆酸橙糖,咬碎的瞬間嘗到了血的味道。
醫院天台的風很大,沈忘甯趴在欄杆上,指尖捏着一顆酸梅糖。
這是傅哥哥從前常給他買的,廉價的水果硬糖,含在嘴裡會慢慢化開,酸得人眼眶發紅。
身後傳來腳步聲,他沒回頭,隻是把糖紙揉皺在手心。
“林叙還好嗎?”他問。
晚年安站在離他三步遠的地方,西裝筆挺,連袖口都熨帖得一絲不苟。
“嗯。”
“那恭喜啊。”沈忘甯轉身,背靠着欄杆笑,“白月光醒了,替身該退場了。”
他笑得那麼自然,仿佛這三個月的同床共枕隻是一場戲。
晚年安盯着他看了很久,突然說:“你從來沒學過他。”
沈忘甯怔住。
“林叙不吃糖,讨厭煙味,說話時習慣性摸袖扣。”晚年安向前一步,“而你——”
他擡手,拇指擦過沈忘甯嘴角的糖漬。
“連假笑都帶着股廉價糖果的酸味。”
沈忘甯猛地偏頭躲開,後腦勺撞在欄杆上,疼得他眼前發黑。
“晚總這是……愛上替身了?”他嗓音發啞,“真俗套。”
晚年安收回手,從口袋裡拿出一個絲絨盒子。
“你的工資。”
盒子裡是那塊曾被沈忘甯扔進咖啡杯的名表,表盤内側多了一行小字:
[ 給最不像他的你 ]
沈忘甯搬出公寓那天,雨下得很大。
他站在門口,看着自己留在玄關的拖鞋——廉價超市款,和晚年安的真皮拖鞋擺在一起,像場荒誕的行為藝術。
“東西落下了。”
晚年安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沈忘甯回頭,看見男人手裡拿着那本《鏽蝕标記》——他每晚睡前都會翻兩頁的舊書。
“送你了。”沈忘甯拎起背包,“反正……”
他話沒說完,書頁中突然掉出一張照片。
十六歲的沈忘甯站在建築工地,身旁是穿着工裝的傅哥哥。而照片角落,剛剛大學畢業的晚年安正在和開發商握手。
“三年前坍塌事故的唯一幸存者。”晚年安撿起照片,“你接近我,是為了這個?”
雨水順着窗玻璃蜿蜒而下,沈忘甯的指甲深深陷進掌心。
“不然呢?”他笑得眼睛發紅,“難道是因為喜歡你?”
林叙坐在病床上,看着闖進病房的沈忘甯。
“我知道你。”他聲音溫和,“瑾琛的……”
“替身。”沈忘甯替他說完,從口袋裡掏出一支錄音筆,“但晚總大概沒告訴你,那場車禍不是意外。”
錄音筆裡傳出開發商的聲音:“……晚總放心,工地那邊已經打點好了……”
林叙的臉色瞬間慘白。
“你想要什麼?”
沈忘甯把玩着那枚酸梅糖:“我要晚年安身敗名裂。”
門突然被推開,晚年安站在門口,手裡拿着相同的錄音文件。
“更正一下。”他看向沈忘甯,“是你哥哥的施工隊偷工減料。”
沈忘甯渾身發冷。
原來他小心翼翼藏了三年的複仇,在晚年安眼裡早就是透明的棋局。
“報警吧。”他扯下校牌扔在地上,“反正……我也隻剩這條命了。”
晚年安彎腰撿起校牌,輕輕擦去上面的灰塵。
“你的工資還沒結清。”他頓了頓,“包括……假裝愛我的部分。”
三個月後,S大開學典禮。
沈忘甯作為優秀畢業生代表發言,台下坐着來捐教學樓的晚年安。
“暗戀就像酸梅果。”他對着演講稿念,“苦澀而沒結果……”
話筒突然被掐斷。晚年安不知何時走上台,在全校師生的注視下,往他手裡塞了顆糖。
“嘗嘗。”男人低聲說,“新口味。”
沈忘甯拆開糖紙,甜味在舌尖炸開的瞬間,他嘗到了鹹澀的眼淚。
——是蜂蜜檸檬糖。
“你輸了。”晚年安當着所有人的面,把校牌重新戴回他脖子上,“我找到比複仇更有趣的事。”
沈忘甯攥着那顆糖,在震耳欲聾的掌聲中,終于哭得像個十九歲的少年。
「暗戀就像酸梅果,苦澀而沒結果」
「但有人偏要逆着季節,種出甜的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