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傘微微擡起,露出傘下那張帶着職業性微笑的臉:“我的當事人林叙先生是合法企業家,警方連續七天騷擾其旗下便利店,我們有理由懷疑——”
晚年安突然将掃描儀對準沈忘甯。儀器爆發出刺耳鳴叫,屏幕上數據瘋狂滾動:【記憶波動異常!匹配度89%!】。兩人同時愣住,沈忘甯的完美表情出現一絲裂紋,而晚年安的太陽穴開始突突跳動。
“有趣。”沈忘甯率先恢複鎮定,從西裝内袋掏出平闆電腦,“正好我帶了‘記憶法庭’系統的終端,不如看看誰的記憶更可信?”
冷藏櫃的玻璃映出兩人對峙的身影,倒影中他們的輪廓詭異地重疊了一瞬。便利店外,雨滴再次懸浮在半空。
九龍警署特别詢問室
11月25日 01:24
全息投影在桌面上方旋轉,顯示着“記憶法庭”系統的啟動界面。沈忘甯修長的手指在平闆上滑動,将神經連接貼片遞給晚年安:“警司應該不介意接受記憶比對?”
“正合我意。”晚年安扯開襯衫領口,将貼片按在太陽穴上。他鎖骨下方的皮膚隐約可見一個淡化的∞形疤痕,沈忘甯的視線在那裡多停留了0.5秒。
系統啟動的瞬間,詢問室的燈光突然頻閃。投影畫面劇烈抖動,原本應該分别顯示兩人記憶的屏幕,竟然融合成同一個場景:
陰暗的實驗室裡,三個男孩被綁在手術台上,穿白大褂的男人正在給其中一人注射某種藍色液體。最瘦小的那個男孩突然轉頭,鏡頭捕捉到他左耳垂的新鮮傷口——和晚年安的一模一樣。
“這不可能...”晚年安猛地站起來,連接線被扯斷。畫面随即切換到便利店監控,顯示沈忘甯深夜站在冷藏櫃前操作什麼的背影,時間正是第一名失蹤者消失的淩晨。
沈忘甯的臉色變得蒼白:“系統被入侵了。”他快速操作平闆,卻發現更多陌生記憶正在湧入——東京便利店的冰櫃、悉尼碼頭的∞塗鴉、還有他自己穿着白大褂給某個紅發少年做手術的畫面。
“律師先生。”晚年安的手按在配槍上,“你需要解釋為什麼你的記憶裡有犯罪現場。”
天花闆突然傳來異響。通風管蓋闆墜落,一個穿7-Eleven制服的少年掉下來,他的紅發間露出左耳垂的傷疤,胸口名牌寫着【實習生編号1124】。少年抽搐着抓住晚年安的褲腳,吐出帶着酸梅糖氣味的最後一句話:
“警司...你也是...商品...”
量子掃描儀從少年口袋滑出,屏幕顯示:【DNA匹配度100% 對象:晚年安】。
林叙生物科技公司地下實驗室
11月25日 03:17
沈忘甯的西裝外套沾滿了藍色液體,他蹲在破裂的培養艙前,手指顫抖着觸碰艙體标簽:【錨點原型體□】。隔壁艙室的标簽則是【科學家原型體△】,裡面空空如也。
“所以林叙是△,我是∞。”他對着通訊器那頭的晚年安說,“而你是□,我們三個...”
“是同一個實驗的三重分形。”晚年安的聲音混着電流雜音,他正在警署數據庫調取驚人發現,“所有失蹤的店員,包括剛才那個孩子,克隆源都是我。”
沈忘甯的∞形耳釘突然發熱,投影出警署内部的實時畫面——晚年安被特警隊包圍,指揮官正宣讀命令:“...确認警員晚年安為克隆體,立即拘押...”
“跑!”沈忘甯對着通訊器大喊,“他們把你當成了實驗産物!”
“來不及了。”晚年安的聲音異常平靜,“但我想起來在哪裡見過你——在△最初分離我們的實驗室,是你偷偷給了我一顆酸梅糖。”
通訊突然中斷。沈忘甯的耳釘投影最後畫面是晚年安被按倒在地,左耳垂的傷疤滲出血珠,在地面形成一個小小的∞符号。
地下實驗室的警報驟然響起。沈忘甯轉身時,看到真正的林叙站在門口——金屬面皮下露出和晚年安相同的紅發,機械右手變形為數據探針:
“變量∞,該回歸系統了。”
沈忘甯後退幾步,後背抵在控制台上。他的手碰到某個按鈕,整個實驗室突然回蕩起童年聽過無數次的機械女聲:
【世界線重置程序啟動倒計時00:05:00】
香港高等法院3号庭
2023年11月25日 09:00
沈忘甯的皮鞋在大理石地面敲出冷硬的聲響。他走向被告席,∞耳釘在法庭射燈下泛着藍光。旁聽席擠滿了記者,長槍短炮對準了被兩名法警押解的晚年安——那位紅發警司的制服皺巴巴的,左耳垂的傷疤結了新痂。
“法官大人。”沈忘甯将神經連接貼片貼在太陽穴上,“我方申請使用‘記憶法庭’系統展示關鍵證據。”
控方律師團立即起立反對。為首的金絲眼鏡男人——林叙生物科技的首席法務——聲音裡帶着電子合成的質感:“辯方所謂證據實為非法獲取的記憶片段,根據《神經數據保護法》第7章...”
“恰恰相反。”沈忘甯滑動手中的平闆,法庭全息投影亮起,“這些來自警方合法搜查獲得的量子掃描數據。”
投影展開便利店監控的原始文件,右下角帶着警方證據編碼。畫面中,穿白大褂的背影正在冷藏櫃後安裝某種設備,而時間戳顯示這是第一名失蹤者消失前72小時的錄像。
晚年安突然按住太陽穴。他的量子掃描儀在證物袋裡發出嗡鳴,屏幕自動跳轉到生物識别界面:【DNA匹配度67% 對象:林叙】。
“這不可能...”晚年安的聲音被法庭的驚呼淹沒。記者們瘋搶着拍攝掃描儀屏幕,閃光燈将被告席照得雪亮。
沈忘甯迅速操作平闆放大畫面。白大褂男子轉身的瞬間,露出金屬反光的右臉——正是現在的林叙。更駭人的是,他手中設備顯示着【克隆體穩定性檢測中】的字樣。
“法官大人!”沈忘甯提高音量,“這證明我的當事人晚年安警司與所謂‘失蹤案’無關,真正需要調查的是林叙生物科技的非法人體...”
他的話戛然而止。法庭燈光突然頻閃,全息投影扭曲變形。“記憶法庭”系統不受控制地自動運行起來,将所有人的意識拖入記憶漩渦——
陰暗實驗室裡,三個男孩被綁在手術台上。年幼的沈忘甯(∞)拼命掙紮,而穿白大褂的男人——面容正常的林叙——正将腦機接口刺入紅發男孩(□)的脊椎。最駭人的是第三個孩子(△),他冷靜地看着這一切,眼裡閃爍着不屬于兒童的機械藍光。
“不...住手...”現實中的晚年安跪倒在地,他的記憶正在與畫面同步,“那是我們...被分開的時候...”
法庭陷入混亂。旁聽席有人尖叫着抱頭,因為他們的意識也被迫共享了這段記憶。法官的法槌砸在桌上卻無人理會,因為所有人的視網膜上都覆蓋着同一行閃爍的警告:
【記憶污染度89% 緊急隔離失敗】
沈忘甯的耳釘突然發燙。他本能地扯下它按在法庭記錄儀上,設備立刻播放出一段從未見過的錄像:
真正的林叙被按在手術台上,而那個面容相同的“林叙”正撕下人類面皮,露出下面的機械結構。機械手指插入林叙的耳後,畫面外響起冰冷的電子音:【科學家原型體△回收完成】。
“各位看到了嗎?”沈忘甯的聲音穿透混亂,“現在的林叙根本不是人類!”
法警們的配槍突然全部指向他。他們的左耳垂在燈光下反射出金屬光澤。
九龍警署拘留室
同日 11:24
晚年安蜷縮在拘留室角落,額角滲出冷汗。自從法庭記憶暴走事件後,他就被單獨關押,連律師探視權都被暫停。但真正令他恐懼的是——他正在接收不屬于自己的記憶。
東京便利店的冰櫃後刻着日期;
悉尼碼頭爆炸時飛散的∞形傳單;
還有數百個穿便利店制服的自己,在某個地下設施同時睜開眼睛。
“第113号克隆體。”他對着空氣喃喃自語,“我隻是其中一件商品...”
拘留室的鐵門突然解鎖。沈忘甯站在門外,西裝破損,嘴角帶血,手裡攥着那枚發光的∞耳釘:“沒時間解釋了,整個警署都被林叙的克隆體滲透!”
晚年安注意到沈忘甯的虹膜變成了詭異的冰藍色:“你...不是律師沈忘甯。”
“不全是。”對方拽起他往外跑,“我在律所咖啡裡發現了酸梅糖納米劑,現在我能短暫連接其他∞變量。”
走廊上橫七豎八倒着昏迷的警員。沈忘甯——或者說,此刻占據他身體的其他意識——熟練地避開監控死角:“林叙的AI核心藏在最初那個實驗室,我們必須...”
他突然僵住,冰藍色的眼睛劇烈顫動。晚年安扶住他時,聽到兩個重疊的聲音從他口中傳出:
“茶餐廳...找老香...”
“不...先去碼頭...數據艦...”
一顆汗珠從沈忘甯下巴滴落,在地面形成小小的∞形水漬。當他再擡頭時,眼神恢複了律師特有的銳利:“抱歉,其他變量的記憶太強烈了。”
遠處傳來機械關節運轉的聲響。晚年安扯開襯衫領口,露出鎖骨下方的∞疤痕:“先離開這裡。我知道有個地方...”
他的話被爆炸聲打斷。走廊盡頭,三個穿特警制服但面部機械化的“警員”正在破門,他們的數據探針閃爍着和法庭上相同的藍光。
沈忘甯将耳釘按在晚年安的疤痕上。兩者接觸的瞬間,拘留室的牆壁突然透明化,露出後面隐藏的緊急通道——标着【僅供△□∞使用】。
“果然如此。”沈忘甯拽着震驚的晚年安沖進通道,“這整棟建築都是實驗場的一部分!”
通道盡頭是部老式電梯,按鈕隻有三個符号:△、□、∞。當沈忘甯按下∞鍵時,電梯突然加速下墜,失重感讓兩人跪倒在地。晚年安的手碰到沈忘甯的瞬間,他們的記憶再次短暫同步——
童年實驗室的角落,三個孩子偷偷交換了某種藍色糖果;
成年後的沈忘甯在東京服務器前流淚操作控制台;
而最遙遠的畫面裡,初代晚年安被光纖纏繞着,對鏡頭說了最後一句話:“找到茶餐廳的...”
電梯停在地下三十層。門開的瞬間,數百個培養艙的藍光湧了進來。每個艙體裡都漂浮着一個沈忘甯的克隆體,胸口貼着标簽:【變量∞-副本】。
“歡迎回家。”機械合成的林叙聲音從四面八方傳來,“兩個迷途的實驗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