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後哪裡還有慕睿他們的人影。
林小滿下意識松手往回走了幾步,就這麼一小會兒,眼前的景象就全變了。
昏暗的秘境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荒蕪的山野。
血腥味萦繞在鼻尖,熏得她幾欲幹嘔。
“烏蘅——”
身後哪裡還有烏蘅的人。
她有些懊惱自己剛才松開了他的手。
事已至此,她隻好先觀察四周。
這是烏蘅的罪境,可自從他被自己帶出後山,根本沒有去過這種地方。
所以,現在發生的一切,很有可能和他的過去有關。
周圍安靜得像個墳場,她隻好循着這血腥味,朝來源處走去。
這會兒天色正暗,頭頂一輪冷月被黑雲遮了個七七八八,陰風一吹,打葉聲更顯驚悚。
林小滿蓦地停下腳步。
這本該是一片綠茵茵的草地。
如今,斷草随處可見,濃黑的黏膩液體滲進土地的裂縫,還在沿着坡度往下流。
她眼睫微顫,後退了半步。
軟趴趴的屍體,橫七豎八地交疊着,被随意地丢棄在這片荒野。
她忽然捂住嘴,背過身一陣反胃。
烏蘅的過去……為什麼會充滿殺戮與血腥?
小滿擦掉眼尾的生理性淚水,直起身,走到屍體邊蹲下。
這些都是普通人,甚至不是修仙者,到底是什麼樣的仇恨,要對凡人下此毒手?
她指尖拈起一簇星火,仔細地查看那可怖的傷口,可當她試圖搜屍體的身時,她的手卻直接穿過了他們的身體。
她碰不到這些人。
沒辦法,這畢竟是過去的幻境。
至少她看出來,這些屍體,是魔族作為。
魔族這些年安分了不少,不可能造下這麼大的殺孽還不讓人察覺。
所以這是在魔族被限制之前,也就是三界大戰。
可是三界大戰距今已有千年之久,且傷亡極重,烏蘅若是那時候的神獸,又是怎麼出現在清真門的後山?
三界大戰結束後,世間平靜了許久,久到人們都快忘記了何謂屠殺。
更何況是林小滿,她從小跟着司空四處遊走,玩遍大好江河,在她眼裡,世間是美好的。
猝不及防看到如此血腥的場景,她一時有些反應緩慢。
屍體有老有小,即便是正值壯年的青年,又怎麼是心狠手辣的魔族的對手?
如此欺負弱小,被限制上百年倒是一點也不冤!
小滿循着土地上血迹拖拽的痕迹下了山。
這裡的人看不見她,自然也傷不了她。山下再亂再危險,她也想親眼看看,當年的那一戰,為和平而犧牲的前輩。
千年前的人間,宛如惡鬼的煉獄。
明明是深夜,明明是空無一人的街道,低泣抽噎聲卻從四面八方傳來,無孔不入。
她找不到那些躲藏起來的凡人,隻能聽見他們絕望的哭噎。
那場大戰,修仙者自身都難保,要護着這些手無寸鐵的凡人,太難了。
那時的魔族有一兇獸,暴戾恣睢,嗜血成性,就連天宮都對它束手無策。
也正是因為那隻兇獸,人間幾乎成了天然的亂葬崗。
小滿眉頭緊蹙。
她什麼都改變不了,她必須先找到烏蘅。
破舊的燈籠散了一地,暗沉的紅光堪堪點亮眼前一隅,遠遠望去,像是黑夜中泛着血光的紅瞳。
她不知哪來的預感,忽然鑽進一條小巷裡。
小巷裡更加黑暗,她隻能憑着直覺往深處走。
直到眼前浮現出一座破舊的野廟。
從殘缺的窗戶一角往裡看,牆面上映射出搖曳的火光。
裡面有人。
小滿眼睛一亮,飛快跑到窗前,彎下腰,偷偷看向那堆燃起的火柴。
可惜,火柴前的拿道身影實在佝偻,俨然就是一位老者。
但在這種情況下,能獨善其身找到庇護所的,這人定然不簡單。
小滿從另一扇完全毀壞了的窗戶翻了進去。
野廟裡供了一尊神像,不過這廟都如此破舊了,想來三界大戰前,這兒的香火也不會多旺盛。
那神像是個神女,小滿對她有印象,因為司空曾同她講過這位神女的故事。
天宮有天宮的規矩,神與仙都不可插手人間的事,但這位神女心善也心軟,她見不得人間不公事,屢次出手,試圖為每一位冤者尋回屬于他們的公平。
可命運豈容改寫?她的幹涉,讓那些人的命軌全部混亂了。
于是她遭受天罰,被貶下凡,神運也跟着一道被毀。拜廟的人發現這神毫無用處,久而久之,也就不來了。
眼前那位老者忽然有了動作。
他從袖中取出一蓮花燈,咬破指尖,在紙上用血寫下一句什麼,起身似乎要将其放在神像跟前。
他起身的瞬間,也擡起了頭。
小滿怔住。
這老者眼下,有一顆與司空一模一樣的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