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隆。
雷電撕裂夜幕,驟然亮起又熄滅。雨聲噼啪,近乎掩蓋一切聲音,房間仿佛成了水上孤島。
衛澄被這聲驚醒,睜開眼摸到手機看了眼時間,又把腦袋埋回被子裡。本就柔軟的床鋪,仿佛多了吸力,四肢被牢牢吸附着,沉沉陷了下去,一點都不想動。
可心髒咚咚跳動,帶動血液流經全身,又讓身體從最深處,迸發出空洞的渴求。
難受。
衛澄抱着柔軟的枕頭,再度将自己蜷了起來。
魔力被抽幹,他的身體疲累到極點,可身體深處,那種空洞的感覺,卻懸絲一般,将他的精神強行釣起,讓他不能就此睡去。
嗚。
思緒沉沉浮浮,既沉不下去,陷入沉睡,也浮不上來,保持清醒。
不知道過了多久。
鼻尖輕嗅了下,全變成桃花般粉色的眼眸睜開。
食物。
是食物的味道。
食物進來後沒有開燈,隻有踩在地闆上的細微聲響。
衛澄一動不動,纖長的眼睫垂下,擋住眼中思緒。
他不會動。
這樣食物會毫無所覺靠近。
床墊微沉,食物在床邊坐下,不僅如此,他掀開被子一角,指骨修長的手伸進去。衛澄拼命,用最快的速度抱住這隻手,然後把臉貼了上去。
大手的掌心,簡直完全貼合他的小臉。
衛澄完全注意不到這點,他本就餓得發慌,有了食物,什麼都忘掉了。
還是……
熟悉的食物。
貼上的瞬間,衛澄是滿足的。很快,他變得不滿足起來,分開唇,舔了舔自己的齒尖,抱着給他的手,拉下被子,桃花眼盯住來人,小聲說:“進來。”
男人戴了一副金絲邊框的眼睛,五官俊秀至極。西裝外套脫下來,正搭在他的臂彎,潔白襯衣的扣子,系到最上一顆。哪怕匆忙回來,從發絲到襯衣,全都一絲不苟。
聽到小魅魔的邀請,他卻不為所動,問道:“我是誰?”
很簡單的問題。
小魅魔卻呆住了。
屋内黑暗,小魅魔自然看不到,從客廳到卧室的地面上,湧動着的黑暗,似乎想掙脫出來,卻又被彼此拉了下去,這些陰影遠比平時更加躁動。
小魅魔用他快餓暈了的腦袋,想了半天,落到金絲邊框的眼鏡上,不确定道:“……哥?”
同時,粉色流光在他眼底乍現——他在用媚術。
不确定有沒有猜對,怕食物跑了,所以偷偷用媚術。
男人氣笑了,薄唇輕扯了下,作勢要把手抽出來。
小魅魔一下急了,緊緊抱住,抱到懷裡,抿抿唇,和男人商量:“你近一點,我看不清,所以不知道。”
“真的嗎?”男人問。
“真的呀。”小魅魔心虛地點點頭。
其實這是一個極為明顯的圈套,分明是看得清,但看到媚術沒作用,才這麼說的。
“好吧。”男人似是無奈,順了他的意思。
他臂彎還挂着外套,似是不太方便,環顧一圈,目光落到椅背上,看樣子準備把外套搭上去。小魅魔卻根本等不及了,飛快騰出一隻手,悉索着挪過去,抓住西裝一角,把他的西裝一扯,扔到床上。
反正床很大。
男人大約沒料到他這樣的舉動,薄薄的眼皮垂下,低眸看他。
小魅魔瞬間心虛,也不看他,隻催促:“快點啊。”
他拽了拽男人的袖子,發現拽得動,男人順着他的力道,倒在了床上。
一把人拽下來,抱了半天的手立刻被小魅魔撇開了。柔白的手臂,攀上男人的肩膀,腦袋也要靠過來。
“嗯?”額頭卻被手指抵住了。
小魅魔嘴角壓着,不是特别高興擡眸。
男人似笑非笑,垂下眼看他,再次問:“我是誰?”
小魅魔不想聽,試圖直接把自己埋到男人胸膛,去汲取他身上的氣息。結果下巴被扣住,又擡了起來。
不詳的陰影在男人眼底彙聚,他的笑容卻無比溫柔:“寶寶不知道我是誰,是嗎?”
“那麼虛弱的時候給我打電話,依賴我。等我出現在你面前,卻又分辨不出來我是誰?”
打電話?
他給誰打電話了?
隐約有模糊的片段閃過,卻被捕食的本能壓在了深處。空洞的饑餓自内部升起,占據着全部的思緒。
幹嘛非要回答,反正人已經到床上了。
小魅魔盯了他一眼,刺溜一下把自己鑽到了被子裡。他想的很簡單,不讓貼胸口,那他可以貼别的地方,反正——
沒反正出來,怎麼鑽被子裡的,怎麼被男人給提出來的。
“寶寶。”墨卿擡手摘了眼鏡,放到一旁。
沒了鏡片的遮擋,才發現,他的眉眼其實極為銳利,看人的眼神,天然高高在上,目下無塵。
墨卿平靜至極,指腹壓到柔軟的唇瓣上,輕聲道:“寶寶最好想起來我是誰,不然會發生什麼,我無法保證。”
衛澄瑟縮了一下,遲鈍地察覺,男人身上近乎毀滅般的恐怖氣息。
起初也是恐怖的,可他熟悉這個味道,眼前的人又一副很好說話的樣子,所以小魅魔怕是怕的,卻沒放心上。
現在不一樣,他聽出來男人的意思,不是開玩笑。
沉默。
沉默在房間裡蔓延。
他盯着懷裡的小魅魔,勾起一個微笑:“寶寶不知道。”
話音落下,地面遊動的陰影,一下掙脫束縛,生長到幹淨整潔的床鋪上。男人微笑着,瘋狂的占有欲、侵略欲,毫不掩飾出現在他墨色的眼瞳中。
“哥?”衛澄小聲喊了一聲。
正要把小魅魔徹底裹住的陰影一滞。
小魅魔眨巴了一下眼,似乎真的認出來了,抱住眼前人的脖子,哼哼唧唧道:“哥哥,你吓到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