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拉,紅發的英倫玫瑰,全名索拉·納澤萊·索菲亞利,是魔術世家的千金——她美麗,她驕矜,她的身姿曼妙如河邊的蒲草,她高傲如女王,她還有優秀的魔術回路,更得到了埃爾梅羅家族第九代傳人,時鐘塔神童的愛慕和熱烈追求,她這樣好命!其他魔術師,尤其是魔術世家的女人嫉妒,羨慕。身為肯尼斯的未婚妻,一出嫁就是高貴的埃爾梅羅夫人,日後也會生下埃爾梅羅家族下一代的繼承人,兩個世家就此強強聯合,屆時,索拉将憑借孩子和丈夫的身份享受多少榮華富貴哪。
但——不能掌握自己命運的金貴花瓶,隻有在别人看來是好看的。
自己不是家族中唯一的孩子,身為嫡長子的兄弟在她前面獲得了魔術刻印的傳承,而空有魔術回路的自己隻能作為聯姻和剩餘的工具,嫁給另一個男人,生下一個,或者多個孩子,隻有一人繼承刻印,其他孩子重複自己的命運,入贅,出嫁,聯姻……索拉的資質和家世,美麗的容顔全部隻能作為【埃爾梅羅家的下一任夫人】這個身份存在!她的一切都要為這個身份所定義,所讓步——這怎能不讓索拉心寒?怎能不讓她反感?
人的需求是逐步上升的,索拉出身名貴,她不需要擔心吃穿住行,她追求更高層次的東西,那就是掌握自己的命運和未來,做自己的主人!
但是她如何反抗?父親,家族壓制着她,兄長占據了刻印,向外尋求幫助,可是所有的魔術世家都是這樣遵循規則,遵循将子女作為刻印的傳承載體和私有物的認知——聯姻是正确的,身不由己是對的,乖乖聽話是不會錯的。
更别提自己的未婚夫居然還算是魔術師中的另類,居然像個傻瓜一樣,天真地以為自己隻要一片真心,癡情追求,就可以得到她。
肯尼斯懂什麼?!索拉不止一次氣憤地想過,他是家族的嫡子,一出生就備受矚目,他的刻印,他受到的重視,他的天資,他作為天才的名号,他的成就。這些種種的一切,索拉都曾可望而不可即,她苦苦追求的東西,自由,主宰,支配,命運,肯尼斯都可以輕易得到!
這樣天生就擁有一切的家夥還假惺惺地對自己伸出手,說什麼隻要嫁給我,就能擺脫現狀?
這是對索拉的侮辱和輕蔑!索拉從不否認自己性格的高傲,但是肯尼斯那樣的行為也完全稱得上傲慢。
但是,索拉自己其實也沒有意識到,肯尼斯和她都是年輕人,甚至可以算是聖杯戰争中最年輕的參賽者。盡管從出生起就受到古老家族的規訓與異化,但人類追求美好事物的本能是不可能消失的,他們彼此都如同沾染到陽光和雨露的野草,就要沖破黑夜前最後一點禁锢,突出重圍,迎來自己的野蠻生長。正如肯尼斯雖然笃信家族繼承和血統對魔術資質的決定性作用,卻還像個毛頭小子渴望和索拉之間憑借純真的愛情步入婚姻殿堂,索拉難道沒有如任何一位少女一樣期待同真命天子的浪漫愛情嗎?
……如果肯尼斯真的完全笃信血統論,他就不會在意未婚妻對自己的好感,因為遲早要嫁過來的生育機器,何必對一個子宮投注感情?夫妻關系的好壞也不會影響後代魔術回路的質量吧?
索拉是糾結的,她憎恨着肯尼斯的熱烈追求,每一封情書都在暗中敲擊她的内心,提醒她作為聯姻工具的身份;但她又不能否認這的确是肯尼斯的真心,是赤誠的愛戀——這樣感性純潔的存在,為什麼非得和一個定義自己身為工具身份的傲慢魔術師共存呢?換一個人,如果對索拉如此表白的不是一位身世顯赫的魔術師,是一個普通男人,是一個不入流的魔術師,哪怕隻是一個亡魂,索拉也說不定會答應!
不,不用表白,隻要有人說願意帶自己逃離這不幸的婚姻,逃脫這該死的命運,索拉立刻答應!
聖杯戰争,索拉一開始并不願意參加。必須承認舉行在遠東島國的聖杯戰争得益于舉辦方有意隐瞞,西洋魔術師大多對此知之甚少,甚至不以為意。肯尼斯在開戰前對此次聖杯戰争也僅僅以為是遠東魔術師的小打小鬧,略微調查了冬木市遠坂和間桐家的信息後,肯尼斯信誓旦旦聖杯将是自己的囊中之物——當然,這個癡情的男人内心藏了一點小心思,他希望用聖杯作為迎娶索拉的聘禮,當他在婚禮上宣布這個聖杯是自己和妻子共同努力的結果,在場所有賓客都會記住這對夫妻,索拉将成為最幸福的女人,從此在魔術界被人熟知。
但迫于家族的命令,要求和未婚夫培養感情,加上肯尼斯死纏爛打,索拉不情不願地來到了冬木,在自己看來這座城市着實脫離潮流,她甚至無法在這裡的商場買到倫敦最新款的秋季大衣。
召喚出征服王是索拉迄今為止人生最大的變動,她的命運就此改變了。
在最開始,索拉根本沒有身為聖杯戰争參賽者的身份認知,在她看來,這隻是未婚夫自己要來的,索拉不過是聽從命令的未婚妻,負責為征服王提供魔力,好讓肯尼斯可以在戰場上操縱禮裝擊敗敵方禦主。
但征服王很不滿意肯尼斯将他視作使魔的不敬态度,更看不慣肯尼斯作為禦主畏畏縮縮,不敢正面迎戰的作風。召喚當晚,肯尼斯就被征服王扔進固有結界吃了一嘴沙子,都不用征服王親自動手,軍隊中人高馬大的馬其頓士兵就給了肯尼斯一個下馬威。出了結界後,肯尼斯又被從者狠狠拍了幾巴掌,非常沒有禦主尊嚴地上交了銀行卡,供王享用。
征服王在現世的第一筆消費是酒店的一瓶名貴酒水,随着聖杯戰争的進行,肯尼斯和索拉眼睜睜看着據點堆滿了各種戰略遊戲機,影碟,光盤,周邊産品……當然,夢想征服全世界的伊斯坎達爾沒有忘記購買世界地圖和地球儀。
索拉還沒來得及幸災樂禍,也被征服王修理了一頓,理由是看不慣她嬌滴滴的貴族小姐作風,身為王的禦主和下屬,索拉也沒有避戰的特權,未婚夫妻從此步入了被征服王欺壓的悲慘生活。
事實上,第一次出戰前往港口時,征服王本來打算将未婚夫妻兩個人都帶上車,理由是身為禦主,不論是掌管令咒還是提供魔力都不能縮在後方,但索拉在戰車剛起步時就吓得昏厥了過去,肯尼斯才有理由請求征服王将索拉放在酒店休息。
索拉和肯尼斯一直對征服王敢怒不敢言,主從關系岌岌可危——直到肯尼斯被衛宮切嗣的一發起源彈打中,在昏睡一晚後,肯尼斯的臉上少了些許倨傲,伊斯坎達爾也出人意料,輕易地答應繼續庇護二人。
成為Rider名副其實的禦主的第一晚,索拉就做了一個夢。
遼闊的沙漠,軍容整肅的馬其頓軍團,士兵與人們沖上天的歡呼聲,馬蹄踩踏,無數領土盡歸于征服王的麾下……還有大霧彌漫下,朦胧的海岸線,最後帶給索拉驚吓與震撼的,就是萬軍齊齊沖鋒的宏偉戰争場面。
索拉什麼都明白了。
她相信肯尼斯肯定也從這樣的夢裡明悟了什麼,對于伊斯坎達爾這樣的征服者,千古大帝來說,區區禦主不同心算什麼?大象會在意蝼蟻對自己咬的一口嗎?像他這樣的人物,他的胸懷與眼界,他所見過的,擁有過的,征服過的……根本不是苟延殘喘在現代科技社會背面的魔術師們能想象的,索拉和肯尼斯也僅僅是幸運地借由聖杯戰争,對史書上的英靈風采略得窺見……
第二天伊斯坎達爾帶着索拉前往愛因茲貝倫城堡喝酒的路上,索拉猶豫了很久,才問出口:“Rider……你所追求的無盡之海,現世以後不是知道了麼?”
“哦?”在前方駕車的巨漢聽得清楚,“你說那個啊……哈哈,不過是生前的妄想罷了,受限于時代,地球是圓的這種知識,即便是吾師那樣的智者,也不知道啊。”
“餘在被聖杯告訴這些現代常識的一瞬間,就知道餘生前為了尋找無盡之海所做的努力,嗯,有些遺憾哪,隻要換個方向就能找到了……”
索拉更加疑惑:“那麼既然知道海洋就可以這麼輕松地找到,Rider你還是堅持要征服世界……”
“小姑娘,問出這種話,一定是沒嘗試過自己獲得某件東西的愉悅吧?”
伊斯坎達爾對她似乎格外有耐心,他揚起缰繩,讓牛車繼續向前飛行,“餘的确很想找到無盡之海在哪裡……我們那個年代啊,将海洋看作世界的盡頭,隻要達到海洋,就說明你已經走遍了全世界。餘非常希望餘的軍隊,餘的士兵們,将領們跟随餘來到世界的盡頭,想看見大家跟随餘看到了那樣壯麗的景象,他們會說:是王帶着我們來到這裡的!那樣也是征服之路上的一大壯舉。”
“當餘帶着所有人,整個軍隊的願望征戰四處,聽着大家的慶賀與歡呼時,那種成就感是現在的你無法體會的。”
“餘的身邊有許多夥伴,餘的臣子們都願意跟随餘,既然如此,餘怎能讓他們失望呢?”
索拉若有所思,“所以,Rider你的願望,就是向聖杯許願征服世界麼?”
“糊塗!”伊斯坎達爾朝索拉頭上彈了個腦瓜崩,“靠别人給的東西有什麼意思?倘若餘僅靠聖杯征服世界的話,與那路邊乞食的野犬何異!”
“想要的東西要靠自己的雙手去奪得,征服全世界這種事情隻有做起來才有意義,哈哈,餘要向聖杯許願獲得肉身!這樣餘就可以不用依靠魔力現世了!如果聖杯能打商量的話就再許願一筆龐大的軍費,最好能把電視上說的什麼‘戰斧’,‘企業号’也給餘來一些……這樣餘就可以在現世招募軍隊了!”
真是異想天開的想法……但索拉并沒有反駁的意思。伊斯坎達爾是有實力的英靈,他再如何富有想象力,都有自己去追求和親手實現的可能;反觀自己,憧憬自由與不受擺布的身份,卻連拒絕婚姻都做不到……索拉想到這兒,無端感傷起來。
“說起來,小姑娘。”伊斯坎達爾忽然轉移話題,“你能問出這種話,想必也知道我的夢境了吧。”
“是的。”索拉沉悶回應。
戰車快要臨近愛因茲貝倫的城堡,伊斯坎達爾适當減速,“餘并不好對年輕人的婚姻做什麼評價,也不會張狂許下不知道能不能做到的諾言。”
“餘在你的夢中看到了欲望——人總需要欲望才能前行。有些人的欲望很小,有些人的很大;有人能為自己的欲望付出行動,有些人卻不能。”
“餘以為,展現欲望,率領衆人憧憬欲望的實現,從而跟随王的行動,讓王帶領他們實現欲望也算王的天職。”
索拉有些驚訝:“你這話……”
伊斯坎達爾笑了,“小姑娘,你現在的體魄與實力還不足以匹配你的願望啊,渴望自己做主,渴望自由,渴望主宰與支配——你的内心其實已經具備成為王的基本條件,那就是野心!再小的野心也是值得重視的!但你卻浪費了你的欲望,隻會自怨自艾,不知道切實行動起來改變現狀,畏懼道路上的阻礙,你這樣的人如果還不能覺醒,就會成為其他人通往成就欲望道路上的燃料,耗材,墊腳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