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是吧，本來是教授來收集的，但他的身體不太好，所以我和若京師兄替他來這裡了，實際上要收集什麼我們倆個也不知道，教授連話都說不利索。”

霧南虞本就沒什麼精神，他掩唇偷偷打着哈欠，生理性的淚珠從眼尾滾出，祁醉玉有這麼矮嗎，怎麼感覺聲音是從自己腰間發出來的。

“為什麼這裡會叫紅木村。”

“很久以前，村子的名字不是木頭的木，是眼睛的目，後來村子想要對外開發掙點錢，有人提議說紅目村聽起來太吓人了，就取了個同音字。”

紅色的眼睛，紅目村……霧南虞就是有些好奇，聽到祁醉玉的解釋後，他沒什麼反應，純屬左耳朵聽右耳朵冒。

等祁醉玉吹幹頭發後，他好像問了句什麼，霧南虞含混不清地點點頭，就一頭鑽到了被窩裡。

霧南虞睡着了。

房間裡陷入沉寂，很安靜，隻留祁醉玉一人醒着，冷空氣裹挾着指間殘餘的溫熱，他像想要入室搶劫的盜賊般，小心翼翼地望着霧南虞。

祁醉玉渾身顫抖着，雙手捂着臉，淚水從指縫裡流成股。

“對不起，哥哥，都怨醉玉，是醉玉不好，是醉玉害了你……”

“哥哥不記得醉玉，是醉玉活該。”

從房間四角伸出的猩紅觸手拽着祁醉玉的四肢，他厭惡地把自己撕碎了。

房間血肉模糊不成樣子，屬于祁醉玉的身體組織散落各處，但霧南虞的床邊沒有絲毫污痕，最後祁醉玉抹着淚把自己又拼接起來。

因為他還有事情要辦，但是還想看到哥哥。

祁醉玉把剛剛拼裝好的兩隻眼球挖出來，放到霧南虞的床頭。

黑暗從各個縫隙湧出，包裹着整個房間，像個密閉的黑盒子一樣，所有事情都做完後，祁醉玉才從房間裡離開。

被窩裡的霧南虞和往常一樣，蜷成蝦米，他知道這樣對脊椎不好，但也沒有人管他，不幸的是，他做了噩夢。

夢裡的霧南虞9歲，和同齡人一樣，正在上小學，今天是周五，學校放了半天假，掐着爸爸媽媽下班回家的時間，他偷偷躲在主卧裡的衣櫃，等着爸爸媽媽找到他。

大門被鑰匙打開的聲音傳到耳朵裡，小南虞立即把衣櫃門關的緊緊的，把自己縮成一團，藏到挂着的衣服背後。

小霧南虞喜歡玩捉迷藏，他喜歡媽媽将他抱出黑暗的衣櫃，然後摸着他的頭，眼睛亮亮的：“小虞怎麼藏在這裡呀，又被媽媽找到啦！”

但今天不一樣，媽媽很久都沒有進卧室，随後一聲劇烈的脆響從廚房傳來。

“你去接小虞放學了嗎？怎麼還不去！你不知道電視上報最近丢孩子的很多嗎？我告訴你，小虞要是沒了，我也不活了。”

媽媽怎麼生氣了，小霧南虞等着被找到的興奮雀躍瞬間消逝一空，他想推開衣櫃門，出去告訴爸爸媽媽，我在這裡啊，小虞在這裡啊。

可衣櫃門好像鎖上了一樣，根本推不動，小霧南虞終于意識到了不對，他不安地拍着衣櫃門，出聲大喊：“媽媽，小虞在這裡！”

但爸爸媽媽沒有聽到。

黑暗侵蝕着小霧南虞所有的感官，他能聽見廚房裡媽媽很喜歡的餐具跌落在地上，還有媽媽指着爸爸的鼻子大罵，爆發出哭泣聲，說着小霧南虞聽不懂的話，“我的小虞已經丢了，已經丢了……”

媽媽，我沒有丢，小虞在這裡。

小霧南虞拼命地拍着衣櫃，胳膊都要拍斷了，他哭得上起不接下氣。

他好害怕。

過了很久，爸爸哄好了媽媽，二人細細碎碎地交談着什麼，随後拿起鑰匙，他們又出了門。

隻剩下年幼的小霧南虞躲在衣櫃裡，抱着雙腿，腦袋埋在膝蓋窩裡，淚水打濕了睡褲，眼前黑漆漆的，什麼都看不見，隻能聞到廉價的洗衣粉味道，還有腐爛的木頭味。

床頭上兩隻留守的眼球正玩着疊高高，突然看到霧南虞的眉頭緊鎖，帶着幾分痛苦的神色，他們互相對視，大驚失色，怎麼做噩夢了！

一隻眼球“嘭”地一聲跳出窗外，叽裡咕噜往遠處滾去，而另一隻眼球悄悄地鑽入霧南虞溫暖的被窩，安慰地輕蹭他的臉頰。

*

淩晨1:41

要求宋繁他們過了12點不要出門的趙村長，正在自家的自建房後，往羊圈裡灑着苞米碴子。

“小羊羔們快吃吧，多吃些，好快快長大。”

趙村長滿眼慈愛地望着羊圈裡的生物，一種很奇怪的生物，它們明明有着四條腿，哦不，很多腿，卻沒有骨頭般軟塌塌的纏繞在一起，打成解不開的死結，隻剩下一具肥胖的軀體，還有搭在食槽上的頭顱。

它們完全動不了，隻能趴在排洩物與石子沙粒還有漏出去的苞米混在一起，惡臭熏天的羊圈裡，等着趙村長每日投喂，它們的任務就是吃吃吃吃吃，最後被吃。

“畜生東西，誰給你的膽子觊觎哥哥的？”

趙村長剛把鐵盆裡的苞米碴子撒完，詭異的生物們正哼哧哼哧地往食管裡吞咽着，一道陌生的嗓音從背後響起，這股強大到令人肝顫的氣息，趙村長驚恐地扭過頭，說實在的，他害怕到身子都忘記扭了。

“對不起，對不起！”趙村長以最快的速度跪下，拼命磕着頭，頭蓋骨都磕裂了，“他太香了，沒有人會忍住，求求你，原諒我，哦不，是我的錯，是我不該懷有亵渎之心，對不起……”

趙村長的求饒戛然而止，他跌過羊圈，掉進食槽裡。

趙村長死了。

被他養的小羊羔們吃掉了。

祁醉玉嫌棄地捏着鼻子，拍拍身上沾染的灰塵，髒死了，他都不香了，哥哥會嫌棄的。

遠處，屬于自己的眼球一蹦一跳地滾過來，相當詭異的場景，在祁醉玉安上的瞬間，他便接收到所有信息。

“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