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對,乖兒子。”男人父愛爆棚地撫摸着小男孩的頭發,猛吸了一大口煙,隻剩下最後一截煙屁股。
“乖兒子,拿這個,去燙燙那條死魚,不能真死了啊,死魚賣不上價錢的。”
火星吞噬着煙杆,小男孩的身體微微顫抖一下,随後接過那隻沾着口水的煙蒂,一股混合着汗味和煙味的惡臭撲面而來。
他突然想起剛才在樓道外,鴿子籠向來不隔音,髒兮兮的污水順着樓梯流淌,所有不堪入耳的辱罵和毆打透過紙闆糊成的牆傳出來。
父親半年前帶回來的女人就站在大門外,他因為沒有改口叫媽而挨了十幾個巴掌,那個女人眼神驚恐卻猶豫,拿着鑰匙的手就懸在半空,遲遲沒有落下,小男孩等了很久,直到女人把鑰匙裝進了她新買的粉色包包裡。
她準備離開了。
小男孩的身影晃動,破天荒地開口:“阿姨,你不進去看看嗎?”
鑰匙掉到了地上,從背後響起的嗓音吓了女人一跳,吓得她差點跌下樓梯,但看到是小男孩,她松了一口氣,眼神又變得哀求,她站在樓梯上,居高臨下地看向小男孩:“小祁,你别告訴南虞,阿姨回來過好不好,或者,你告訴他,媽媽隻是有事情耽擱了,過兩天,對,過兩天就回來接他離開。”
“你讓他再堅持堅持好不好。”
……
“喂,對對對是我,哥你說,诶呀我昨天都輸了,就不去玩了,媳婦勸我金盆洗手呢,什麼你說有新貨?那行,那你們晚上等我呗,咱再開一局。”
男人和電話那頭的人賠笑,走出房間,不一會,大門關上的聲音響起,手上的煙頭即将燃滅,微弱的光亮映在漆黑冷漠的瞳孔裡,小男孩擡手摁在自己胳膊上。
不疼啊,根本不疼。
霧南虞的靈魂被禁锢在小時候沒有桌子高的軀殼裡,像細針一樣的疼痛終于消失,衣衫被浸透了,不知是汗水還是淚水,他努力睜開被血糊住的眼睛,緊接着,霧南虞聽見自己的軀殼開口。
“别怕,他打我打累了,就不會再打你了。”
“乖,哥哥在。”
哥哥?
霧南虞的靈魂震顫。
……
在古廟後的石道角落,祁醉玉的胸口被剝開一個血淋淋的大洞,他一手捧着自己剛剛挖出的半顆心髒,用指甲切下來一小片,想要塞到懷裡的霧南虞嘴裡。
但霧南虞顯然被魇住,渾身顫抖不停,他的領口敞開,露出白皙的鎖骨,嘴唇緊緊地抿着,祁醉玉手裡還在跳動的心髒片掉落。
背後的牆壁崩裂,屬于祁醉玉的影子重新凝聚,逐漸形成數倍大,籠罩整個石道的血影。
“都怪你!你是不是瘋了,現在還沒到哥哥想起來的時候!我說過,你别再吓他了!”
牆壁上的影子扭動着身軀,猙獰地嘲笑着:“哥哥?他什麼都想不起來,他還知道有你這麼個弟弟嗎?”
“和你有什麼關系?有多遠滾多遠。”
哥哥的身體本來就不好,如今指尖更是泛着涼意,皮膚蒼白到近乎透明,祁醉玉真的着急了,兩行血淚從眼眶流下,他舉起心髒,狠狠咬下一大口。
舌尖輕輕觸碰,哥哥的唇溫熱而柔軟,香甜的血肉味萦繞着口腔,祁醉玉像個虔誠的信徒般,為自己的神明獻上心髒。
唇齒相交,祁醉玉的動作輕柔,生怕弄壞自己最珍貴的寶物,在石道徹底的黑暗下,祁醉玉聽到了自己的每一寸血管,每一寸經脈,在瘋狂地跳動。
洶湧的愛意被壓抑在單薄的血肉軀體下,震耳欲聾。
身後的血影扭曲,分裂并生長,從石道蔓延到古廟,再從古廟一路向下到紅木村,如藤蔓般的分肢直沖天際。
哥哥,醒醒好不好,醉玉在這裡,醉玉好想你。
祁醉玉的吻生澀沒有章法,而是像小動物般一味地啃噬着唇肉,他的呼吸愈發急促。霧南虞依然沉溺在噩夢中不願醒來,血影在祁醉玉看不到的地方,悄悄從牆壁鑽出,接住霧南虞眼角滑落的淚水。
“承認吧,你也很想讓他記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