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落身下來時候卻給妖風吹了一道。那風是個詭異的,橫向兒飄過來,将人平平一推。這空中沒有可借力的地處,虞子辰習慣性地便要運起内力來,誰知一動之下,丹田之中并未像平日裡那般山呼海應,他一時隻覺經脈空虛,才記起自己這内力是給神醫一碗湯藥封了個幹淨。虞子辰倒是有心避個道,隻是先前耽擱上那麼一下,此時便也沒法兒再做些什麼改化。于是這人瞬息之間便做了個好決定,他也不再擺弄别的了,隻拿一對手捂了雙眼,閉死了眼便直朝林柯砸下去。
碰上這般造孽的事兒麼,他還能有什麼解決法子。隻能是,眼不見為淨了。
林柯猝不及防,給人一撞之下,整個兒自上而下都翻了個倒,那青藤藥簍壓在背下,挺悲憤地“喀嚓”了聲。
聽得這麼個聲音,林柯一瞬間便急了,這人給撞上下倒不會又什麼大礙,他隻擔心簍子裡邊的草藥壓不得。當下翻身而起,卸下藥簍來,幾下拍去上邊沾的碎雪,而後又是好一通翻找查驗。
這事兒的結果便是兩人又分着吃了好些個折了碎了的藥草果子,以及将虞子辰這家夥嚴正警告了一通,不許他在傷愈之前,再靠近自己的草藥哪怕半步。
前些天皆是濃陰而且飄雪的,今日卻逢上了個難得的晴好日子。天氣溫暖些,地面上的雪便也融得比平常要多些,隻是大日光罩着地下,仍是能晃得人暈眩而已。
下雪過後的晴天日子,初隅山是少有人是會出門的,便是怕這眼暈的白光,聽聞說這光若是瞧得久了,那是真會教人眼盲的。隻是身處林子裡邊的林柯便沒有這個挂礙,皆因頭頂上那樹枝子密密匝匝的,擎了雪也遮了光,那管他外頭是個什麼光景呢,大樹底下都隻是個黃昏薄暮時候的光亮。
林柯尋着個樹木稀疏些的地處,陽天穹頂上光濾下來,扯着不長不短的一截樹影子,已經是将近正午時分了。掂一掂背上簍子,也算是沉重,便不再摘藥,領了虞子辰朝着某個方位一疊兒地走。
他雖是個常年在外遊蕩少進村子的,怎麼說也算是個原住民,山中路徑總不至于要記錯。這回村路途一路上倒是暢順,并不像來時那般,又是攀山又是越嶺,瞧着像是特地要來為難人的。于是兩人不過多時便見了初隅村口那歪倒的石碑,虞子辰慢下步子來瞧它兩眼,便又轉身回去,将走前邊的那人跟緊了些。
上回兒經過這處那是在夜裡,黑漆漆的一片,并且冷而疲累,雖然曉得這碑石大約也是個特别的,但就那時卻不曾有個心思去仔細瞧,故此對其便一直留着些好奇。放到現下裡來看,便是一塊挺常見的一塊青石,表面粗糙,層理分明,稍平整些的一面陰刻“初隅”兩個大字,石縫裡邊積了些沙雪。
林柯領着人一路走,他是個熟門熟路的,初隅村口進去,右手邊數着第二戶人家。對開的木門看着已經有些年份,卻是個擦得幹淨漂亮的,上邊連泥漿青苔之類都瞧不着。他像是個常來的客人,也不加客氣的,在木門上邊“叩叩叩”三下,屋裡随之便應了聲“來耶”,是個三四十歲的婦人聲音,帶着山歌般的音調,将調子拖得長長。
門開,裡邊站的卻是個半人高的娃娃。林守瞧見林柯,朗朗喚了聲“柯哥哥好”;再伸長頸子,便瞧見了林柯身後背了藥簍的虞子辰,瞪大了眼,“嘿呀”一聲。
回頭便朝屋子裡邊喊:“子辰哥!媽,是子辰哥!我前幾日同你講過的!”
“是外邊的人哪?”林守媽從正堂的天井裡邊急匆匆出來,四十多歲的荊钗婦女,一時要見到外人,原本還是很有些戒心的。但一眼瞧見并排站着的兩人,又見到林柯的放松姿态,那面上便流出些笑顔色來:“原來是小柯的朋友哪?我便說嘛,咱們這兒荒山野嶺的,怎麼會有外邊人尋進來的。”
于是便轉過身去,搖手招呼林虞二人進屋裡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