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那人才出聲答道：“進去坐就不必了，你說吧，我聽得見。”是個清脆的女聲，聽起來年紀不大。

歸安梨輕笑一聲，道：“那人性格怯懦，卻非常以自我為中心，生活裡大概也是個藏不住事的。”

“對老婆的懷疑有兩個月，為了面子，這個時間隻會隻多不少。可即使有這麼長的時間，他依舊停留在懷疑的階段，并沒有親自采取過任何行動，原因無他，隻因為他需要依賴他的老婆生活。”

“當然，這一點确實從他後面家庭主夫的發言驗證了。”

“反觀他老婆，和這樣一個藏不住事的人生活在同一屋檐下，婆不可能完全察覺不到他的異樣，可結果依舊是，他的懷疑沒有絲毫減輕。這隻能說明一個問題——

“他老婆出于某種原因，或許是不屑，或許是無所謂，沒有采取任何行動來扭轉丈夫對自己的猜忌。而他，則是心安理得縮在原地，沒有離開舒适圈的半點想法。對于這樣的夫妻而言，出軌不出軌又有什麼區别呢？”

小嬌聽得認真，适時提出疑問：“所以你寫給他的東西，是證明老婆出軌？”

歸安梨搖搖頭，笑道：“恰恰相反。俗話說，甯拆十座廟，不毀一樁婚。隻要能讓他相信自己的老婆會永遠愛他，這個微妙的平衡就會繼續下去。相信他本人會對這樣的結局感到滿意。”

“我還有個問題。如果他老婆真就對感情方面遲鈍，察覺不到他的懷疑呢？那後面的不作為豈不是能算作無心之舉？”

“可若是這樣的人，出軌幾乎不會降臨在她頭上。”偷腥的貓對風吹草動的感知，隻會比平時更加敏感。

忙碌了一天的歸師傅早早打了烊。在裡屋放好家夥事後，來到前面做最後的收攤。

放下門閘取了招牌，轉身時才發現待客用的椅子上不知何時被放了三十錢。歸安梨并不打算講客氣，輕笑一聲收入囊中。

歸安梨搭了樓梯爬上天花，推開了連接着上下兩間小鋪的暗門。

“萬事知”正上方的那間小鋪，被歸安梨當初連同“萬事知”一并租下，用來自助售賣一些日用品。做生意是其次，為的是掩人耳目地出行。

她兩手插入袖間，縮着脖子從小鋪走出，加入了稀疏的人行。

歸安梨走地不快，小嬌也保持着十米左右的距離遠遠地跟着。接下來隻要再拐個彎，走出小巷，就能離開這片老舊的商業區，再經過兩個十字路口，來到站台，就能搭上回府的空軌。

小巷拐角處，歸安梨有意識地注意了一下身後人的動向，在對方失去視野的瞬間，将今天半數的盈利，放入了手側一戶人家窗前堆積的雜物夾層裡。

小嬌自是不能讓人長時間不在視線範圍内的，老老實實地跟着歸安梨走完拐角是最劣選。因此每每到這個拐角，她會提前踩上兩側狹窄的牆壁，左右躍起快速攀上一旁居民樓的頂層，從上方繼續監視。小嬌掐着時間，落地用時3秒2。

頂樓上，小嬌一眨不眨地凝視着下方的人，步頻正常，移動的距離正常，判斷在丢失視野的這段時間裡沒有展開異常舉動，于是這才松了口氣，向管發去報告，一邊暗暗思忖着這厚重的保溫服多少有些礙手礙腳，否則她留給歸安梨的空隙可不會有三秒這麼久。

按照慣例，即将結束的這一年的倒數第二天，是商盟所有組織團建的日子，員工們齊聚一堂，為這一年做最後的慶祝。

薩斐珀帶着卡卡回家時，卡卡早醉地不省人事。

從中午開始，就是法定節假日了，因此仆人們全都離了宅子回家過年去了。偌大的宅子頓時少了許多煙火氣。

“草！那個愚蠢的瑞藍，竟然蹬鼻子上臉公然挑釁！第二很了不起嗎，咱們不就比他們低一名嗎？要是早幾年，他們‘WIN-d’狗屁都不是！”

剛進門，卡卡便一頓咆哮，看起來在團年飯上被氣的不輕。

“那家夥确實倚老賣老，你要是被他氣着了豈不是正合他意？而且就算是為了你自己的嗓子考慮，你也少嚎兩句吧。”薩斐珀毫不客氣将她扔沙發上，轉身去了廚房，“你先躺一會，我去拿醒酒湯。”

說罷向歸安梨投去請求的目光，希望她能稍微照看一二。

原本今天是有事找薩斐珀，才一直在大廳裡等着，倒是沒想到會看到卡卡這麼情緒化的一幕。

“怎麼了？瑞藍幹什麼了這麼生氣？”歸安梨放下書往沙發這邊坐過來。

“哼！别提他的名字，那個狗東西，說薩斐珀不配，他怎麼不照照鏡子，看看他自己是個什麼東西，他配嗎？就算薩斐珀是個沒用的垃圾，那照樣是‘SKY’的少主，他什麼地位，隻不過是從貧民窟裡爬出來卑劣種，他有什麼資格？”

卡卡張嘴還欲說些什麼，回來的薩斐珀已經出聲攔下。

“廢話少說，過來把湯喝了！”比起離開前的心平氣和，薩斐珀此番已然不悅。

卡卡蔫了氣焰。

“喝完了自己上樓去，早些睡，少想些有的沒的，懂了沒？”

見卡卡走遠，歸安梨不由地調侃了兩句，“不愧是當領導的，威懾力确實充足。”

“你就少打趣我了，她那樣，不狠點冷靜不下來。”

“那個瑞藍說了很難聽的話？把卡卡氣成那樣。”

薩斐珀沉吟片刻才緩緩開口，“其實他說的都是事實。不過正因為是事實才紮心。”

“之前一直聽聞‘SKY’和‘WIN-d’不對付，隻是沒想到竟然一點面子功夫都不做，該說不說，倒真是表裡如一。”

“從你嘴裡出來的就沒一句好話。”薩斐珀失笑道，“他的心思我能不清楚嗎，無非是想借着打壓之勢讓我們在招盟賽裡的發揮更加不如意罷了。”

“我老爹還在武裝部當部長的時候，招盟賽‘SKY’連第一名都拿到過，這種實力外人也許不清楚，我還不清楚嗎，就算我啃老本，‘SKY’都不可能掉出前五。‘SKY’和‘WIN-d’的差距，從來不在單兵實力，而是我和瑞藍之間的博弈。論計謀，我不如他，這就是事實。”

“那你就沒想過把他弄走嗎？”歸安梨淡淡道。

“什麼意思？”薩斐珀看向歸安梨，眼裡似乎有個猜想呼之欲出。

“讓瑞藍從‘WIN-d’消失。這樣無論那個位置坐的是瑞紅還是瑞紫，照樣能用同樣的方法解決。”

歸安梨見薩斐珀滿臉為難笑了笑，“我也就說說，這個辦法毫無疑問是最直接的，但并不是唯一解。不過說來說去無外乎兩條路徑，提升自己或者消除對方，他今晚的攻心計不就可以歸類于後者嗎。從這兩個方向出發，問題會簡單很多。”

“确實……”薩斐珀摸着下巴認同道。

“說起來，我發現混亂區有道單獨的防火牆，輕易無法聯系到火星那邊。”歸安梨抛磚引玉，緩緩道出今晚的正題。

“畢竟混亂區最初就是為了流放重犯才單獨分出來的地方，防火牆也算是牢籠的一部分。”說罷薩斐珀又不自覺警惕起來，“你要幹啥？可不能亂來啊，被發現了下場會很慘的。”

“隻是想給家人報個平安，所以最近也在學這方面的知識。”歸安梨回答道。

“不用那麼麻煩，明天我找一下媽媽，她能直接幫你聯系。”

“真的？上次阿姨不還說管家他們都是用來監視我的嗎，她會同意嗎？”歸安梨裝作不懂的模樣明知故問，淺淺試探了一番薩斐珀如今對自己的态度。

薩斐珀仰了仰頭，驕傲道：“那當然，誰叫你是我朋友。”

之前看資料的時候，歸安梨對于愛麗絲夫人從理事退位的行為十分不解，原以為是疲于事業，想回家過安穩日子。現在看來，這背後的理由或許沒她想的那樣簡單。

比如，目的是為了掩人耳目，為了行暗處更容易行的事什麼的。當然，也隻是随便猜猜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