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落被砸得一懵,總覺得這場景好像什麼時候發生過似的。
她大腦遲緩地思索着。
上方罩下一片陰影,段遲意的表情藏在面具後面,怒意卻從雙眸中顯現。
他真是低估了黎落的心狠程度,前一秒言笑晏晏,下一秒就殺機畢現。
她這是怕珩亦殺她嗎?她分明是怕自己殺不了珩亦!
現下黎落被他按在桌子上,一言不合就動手的嚣張氣焰低了幾分,但仍不知悔改。
魔氣操縱骨傘從背後刺向他,被破妄劍架住。
黎落上半身被他兩手壓着,腿又被他膝蓋抵在桌子上,徹底沒了反抗之力,隻一雙眼睛還能動,瞳孔倒映出段遲意臉上的面具。
他半披的頭發垂落到她脖子上,冷得她一哆嗦。
但段遲意把她壓在自己和桌子的間隙中間,實在是沒有躲藏的地方,她隻得開口求饒:
“仙君,我錯了,你能先放開我嗎?”
段遲意冷哼一聲,不為所動。
眼底的魔氣還沒褪幹淨,竟然還想騙他?
黎落無奈。
這珩亦仙君怎的這麼難騙?
他到底怎麼發現自己動手的?
不應該啊,混沌之力不像魔氣,爆發的瞬間不應該被人察覺到啊?
她陷入了極大的困惑中,以至于沒能發現兩人現在的姿勢有多暧昧。
察覺到陣法被破的同時,密道口打開,胡六娘探頭看了一眼,瞬間睜大了眼睛,又捂着嘴鑽了回去。
黎落試圖和珩亦真心換真心。
“仙君,是你先闖的雲蒼,仙魔勢不兩立,我對你出手全是因為魔族本能,真的沒有别的意思。”
段遲意:“不是魔氣,是什麼?”
黎落:“……”
她臉色有點難看。
用了混沌之力,卻一擊不中被人發現的下場就是這樣。
她開始後悔了。
但段遲意仍居高臨下地盯着她,這姿勢讓她毫無安全感,五官完全暴露在他目光下,動動眼珠子都能被他看得一清二楚,連編謊話的機會都沒有。
她不說話,段遲意也極有耐心地等着她。
右手命脈被他扣着,靈力壓在跳動的脈搏上面,無聲威脅。
放在她脖子上的手沒有用力,卻也沒給她活動的空間。
虎口抵着她下颌骨,逼她隻能仰着頭看他。
摁在她頸側的拇指還在緩緩摩挲,一舉一動都透着危險的氣息。
他的指腹每一次與她脖子上的皮膚摩擦而過時,都讓她覺得嗓子發幹,心跳加快。
黎落試圖從他的神情中找到突破口,但隔着一張面具,隻能看到銀霜反光,連那雙深不見底的漆黑雙眸也看不清晰。
她感到無比絕望。
過了一會兒,黎落意識到壓在她身上的人不會因為她的沉默而放過她。
甚至看她拼死抵抗,還淡淡道:
“你若不說,我強行探你丹田,一試便知。”
說着,他目光下移到她腹部丹田的方向,按住她脖子的手還松了松,作勢要探她丹田。
“别!”
黎落急忙喊住他。
段遲意的目光移回她的臉。
黎落咬了咬牙,隻好開口回答:
“是我生來就有的,我也不知道是什麼,可能是神仙賜福吧。”
落在臉上的目光如有實質。
黎落硬着頭皮,死死撐着,不肯露出一丁點心虛的表情。
這如臨大敵的神态看在段遲意眼裡實在好氣又好笑。
他一時想揍她,又忍不住想親她。
頓了頓,他又問:“為何想殺我?”
黎落脫口而出:“我不是說了嗎?我就是本能、沖動,沒有别的原因了。”
這不見棺材不落淚的小騙子,都到了這種地步,嘴裡竟還沒一句真話。
段遲意眯了眯眸子,忽的俯身湊近她,高大身軀壓迫感十足,帶來一陣讓人望而生畏的寒意。
他雙眸盯着她的,像是要透過瞳孔看見背後的秘密。
黎落被他忽然的靠近吓了一跳,心髒砰砰砰響個不停,幾乎要從嘴巴裡跳出來。
但她被他牢牢按着,連推開他的辦法都沒有,隻能眼睜睜看着他湊近她。
垂下來的烏發泛着涼意,将她完全籠罩在他的身軀下。
劍氣若有似無,刮着她的理智和僞裝。
段遲意薄唇輕啟,慢條斯理地吐出兩個字:
“撒、謊。”
黎落額頭快要冒出冷汗。
對方毫不掩飾的侵略感讓她本能感到害怕。
他好像知道什麼。
他在逼她堅守不住,主動露出破綻。
一切即将暴露、即将失控的恐慌讓她呼吸開始不穩。
她心跳愈快,眼底的黑便越濃。
魔氣與混沌之力沖着她的經脈,若非有段遲意靈力壓着,頃刻間便要爆出來。
她強壓着,不想就這樣繳械投降。
眼角都泛上了水光,帶着點激動的紅,呼吸急促。
眼看黎落快被逼得不行了,卻還是死撐着不肯說出真相。
段遲意到底還是心軟了。
他微不可察地歎了口氣,忽然起身,放開了她。
籠罩在身上的劍氣和威脅驟然消失。
重獲自由的一瞬間,黎落想也不想再次出手,魔氣毫不掩飾地傾數砸下。
整個賭坊廳堂都被她的魔氣炸開,木屑石塊紛紛揚揚碎了一地。
灰塵散開,面前已無劍修身影。
她雙手發抖,呼吸不穩,不顧胡六娘的呐喊,頭也不回地跑回了雲蒼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