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是仙門弟子,破妄劍主,珩亦。”
黎落猛得擡眸。
系統的話驟然浮現在耳邊。
“劇情線偏移,破妄劍意‘以命相換’,珩亦于斬殺魔尊,一同散于天地……”
段遲意……
段遲意和珩亦過往的言行舉止如同火山噴發般瞬間從記憶中冒出來,同時壓向她的理智。
她的腦子裡發出“嗡”的一聲響,眼睛忽然開始看不清東西。
頭頂傳來一聲巨響,是破妄劍斬開了洞口。
他到了,劇情到了……
黎落瞳孔泛上濃黑,瞬間将本來的顔色覆蓋。
在滄宿來不及驚歎混沌之力的威力時,她的血已經噴了出來,落到他掐着她脖子的手上。
但他沒有機會說話。
因為黎落的手同時伸進了他的腹部,五指被混沌之力淬煉成刀,攥住了他得以維持人形的核——
一塊烏黑玄鐵。
魔氣附着在玄鐵上,像血肉依賴心髒。
但現在,玄鐵被黎落握在手中。
她面無表情地看着滄宿,嘴唇被自己的血染成鮮紅,雙目濃黑,目光森冷。
五官在這一刻褪去了溫和柔弱的假象,骨子裡長出的殘酷無情悉數暴露。
她又捅進了一隻手,握住,擰動。
然後猛得朝外一拽——
滄宿發出一聲驚天長嘯,魔氣群龍無首般四散,瞬間被破空而來的劍氣掃蕩一空。
黎落手裡拿着一塊漆黑玄鐵,緩緩地、淺淺地、如釋重負般吐出一口氣。
然後她擡頭,重重擦去臉上的血,回頭,裝作什麼都沒有發生的樣子,沖來人揚起個燦爛的笑來,目光沒有聚焦:
“段遲意,你終于來救我了!我又看不清東西了。”
*
段遲意不是沒有想過,自己頻繁在黎落面前出現,身份暴露隻是遲早的事。
極淵内危機重重,不但有仙門封印,更有滄宿躲在暗處,黎落身上的魔魂和混沌之力,簡直讓她成了活靶子。
他知道如果和滄宿對上,自己的下場八成就是殉道身亡。
這也隻是他一直在等待的事情而已。
但沒想到,此刻面對的竟是這種場景。
落敗死去的滄宿,以及——
滿手血迹的黎落。
她站在原地沒有動,在等着他回答。
隻是“段遲意”三個字一出,好像一錘定音般,将所有的可能性和疑點都掩蓋下去。
或許他現在應該慶幸,慶幸黎落沒有揪住他的破綻不放。
他應當收起破妄劍,摘掉面具,繼續扮演黎落更喜歡的那個靈妖段遲意。
但段遲意心裡卻陡然生出幾分古怪。
某個瞬間他忍不住懷疑,黎落是不是被魔氣控制了。
但她沒有。
她的神态和往常一樣,甚至沒有任何情緒變化,仿佛滄宿的生死、亦或是他暴露出的身份端倪,都不足以使她産生動搖。
她心裡有一套獨特的運行邏輯,排斥一切不受控制的變數——包括他。
段遲意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一個什麼答案。
但他還是走了過去,握住她的手:
“是我。”
黎落肉眼可見地松了一口氣,然後她的笑更加明媚起來,像是抓住了自己的最想要的寶藏。
她揚起臉問他:
“我看不到,你告訴我,滄宿是不是真的死了?”
段遲意沒看地上那散落的混雜的火焰,他隻是低頭看着黎落睜大的眼睛,試圖從中看到她真實的想法。
但除了遮蓋一切的黑,什麼也沒有看見。
于是他道:“或許吧。”
他擡手撫上黎落的臉。
她察覺到他的動作,主動擡手,将他的手掌按在她臉上,分明是個依賴親近的動作,卻總帶着點莫名蠻橫的意味。
“段遲意。”
她又叫他名字,并且用了她一貫拿來哄騙人的語氣,軟軟糯糯地沖他說:
“你不要和滄宿打架好不好?我一個人就能殺了他。”
她看不到段遲意的表情,隻能感覺到他微涼的掌心貼在她臉頰。
聞言,指腹輕輕摩挲着她眼下的皮膚,認真,輕柔,帶給她莫名的想哭的沖動。
但黎落沒有動,依然睜着眼睛“望”着他。
“你受傷了。”
他擦掉她眼下濺上的血迹和灰黑,對她沒來由提出的要求不置可否。
黎落這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肩膀上的傷口似乎崩開了,皮肉下的經脈躁動着、拉扯着,像是要把她整個人扯成兩半。
但轉眼間,有冰涼的靈力蓋在上面,将痛感壓了下去。
她的視野裡一片漆黑,隻能憑觸覺猜測段遲意的動作。
一隻手拉過她的手腕,手心忽然一空,玄鐵被人拿走。
黎落一驚。
然而下一刻,靈力便如同冰涼的冷泉緩緩流過,将她手上殘留的血迹洗淨。
手指上粘膩的觸感消失不見,手腕旋即一沉——是段遲意将玄鐵又放回了她手裡。
黎落急忙握住玄鐵。
“這是……”
她一臉猶豫,張口想要解釋。
但剛起了個頭,嘴裡立即被塞了個冰冰涼硬邦邦的東西。
她條件反射地咬了一口。
靈力在口腔中炸開,化作冰涼的氣息流進她的經脈。
喔,是被她誇過“嘎嘣脆”的“靈力丸子”。
于是她又開始連續不斷地吃“靈力丸子”,想說的話也早抛到了腦後。
直到确認體内的魔氣完全被壓了下去,對方才停止投喂靈力。
黎落甚至懷疑,如果不是沒有材料,段遲意可能會順便幫她把火燎的衣服也補一補。
段遲意沉默着做完這一切,見面前的人終于不再是血淋淋灰撲撲的模樣,他心裡的不安才緩和了一些。
隻是還未來得及開口說話,黎落手裡的玄鐵便忽然閃過一道光。
是靈符的痕迹。
随着那道光打到兩人背後的牆壁上,一個人影緩緩從虛空中浮現。
素袍玉冠,是仙門弟子打扮。
黎落的眼睛尚未恢複,隻感覺手中玄鐵猛得一震,便有什麼東西從上面滑走。
随後身後便出現一道低沉的聲音:
“吾奉師命,取走玄鐵,緻使青崖城法陣失效。”
“……見城中慘狀,方覺罪惡滔天,故藏玄鐵于此,隻求與青崖百姓同亡……”
段遲意的目光在見到那虛影的同時變得淩厲。
而聽完虛影留下的話後,他護住黎落的動作瞬間停在半空。
“你說什麼?”
他的聲音是前所未有的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