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從根源上解決問題。”
盛以航沒讓秦在天跟上來。換了衣服,醫院裡的護士都沒有阻攔他,他盡可能地避開了所有人,離開了住院區。
這個醫院不算大,住院樓隻有五層,看着比較新。地面是磨砂的瓷磚,走在上面沒有聲音,牆壁是雪白的石灰,一點污痕都沒有。他走到前台,問了幾個人,去到頂層,找到了許巧所在的監護室。
潔白的房間裡,床靠牆放着,各種儀器淹沒了許巧的臉,隻能從中看到一點蒼白的皮膚。盛以航站在玻璃窗邊,手輕輕撫在窗上,垂下眼睛。
若隐若現,并不是很明晰的念力,但的确存在。盛以航按照以往的做法,将許巧身上的念力引過來。
他看向許巧。看不出對方的狀态是變好還是變壞,但他能做的隻有這麼多了。他轉過身,穿過走廊上嗡嗡作響的清潔機器人,跟兩個在聊天的護士擦肩而過,安靜地離開了。
傍晚,石周。
來的路上秦在天給他發了消息,說醫院的護士到處找他,她一直裝傻說不知道。秦在天又問了關于他行程的問題。盛以航沒有回複。
受到當今共邦舊商業最繁華的城市之一——山城的影響,與其西邊相鄰的石周也成為了目前比較适宜在現實中居住的城市之一。盡管他來到了較為偏僻的南邊,也可以看出道路的整潔,還有在路邊不分晝夜地工作的保潔機器人,一個個比人高大得多的白箱子在路邊慢悠悠地徘徊,将沿路的垃圾掃入身下,吞食得幹幹淨淨。
他站在阆江邊的公路上。這條江從西部的山脈中流出,穿過石周和山城,一路向東。路燈和橘色的夕陽照在水面上,宛如捏了把碎閃。從這裡到白地所直線距離不遠,但由于它在山上,而山上不通磁軌,他又沒有車,走過去可能要三四個小時。
他還是沒忍住走到這裡來了。他很清楚,在特意強調了“來地界溝吧,你知道在哪裡”的情況下,他指的多半不是自己所熟知的那個地界溝。他隻是隻能來這裡了。
他并不打算真的去白地所。從這裡到地界溝景區是有磁軌的,就算去,他也是去景區,跟爸爸所在的地質研究所也沒什麼關系。
路上很安靜。他在路邊找了張已經變得灰黑的石凳,将背包放在一旁,歎了口氣。
這裡要比山城涼快一點,但空氣也算不上多麼舒爽。他看着赤色的天空,遠處白恒山腰上的路燈似是錯覺的重疊。
閉上眼睛,登入雲端。
他切換到雲流的芯片,忽略令人不适的房間,直接進入雲端知識庫檢索地界溝。
普通的介紹……略過。可互動的情景戲劇……首次上演是五個月之前,排除。章節名字是地界溝的視覺新文學……點開看了兩章,好幼稚,關閉。開源探險遊戲……似乎跟地界溝沒什麼關系,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這似乎是個交流貼,裡面提到了跟地界溝有關的内容,所以被檢索到了。盛以航點進帖子裡,快速掃過裡面的對話。
「一年了,還有人去打地界嗎?」
「不都說了創建者留了bug,根本下不去嗎?還有什麼好打的」
「好像有人卡bug下去過,可以查查看」
「我也想再試一次,有人一起嗎?」
「看過那段視頻了,沒什麼好看的,似乎是未完成狀态,算了吧」
一直斷斷續續到三個月前,這裡還有人在說話。不過從後面對話的内容來看,這群人應該沒能成功地“下到下面去”。盛以航看了一眼遊戲的名字,重新搜索了一下“向下 地界溝”。這個玩家利用遊戲本體自制的獨立地圖基本沒什麼知名度,有一個介紹和遊玩的視頻,播放量隻有幾百。
盛以航剛點進去,眼前突然一片漆黑。除了腳下踩在落葉上的沙沙聲,耳邊無比的寂靜,風聲、鳥鳴被時間粘住,不再流動。他似乎走在某片草地上,接着,他的左手不受控制地擡了起來,按開了手電筒。
刺目的白光照在面前豔綠的草葉上。
他想起來了,這是觀看視頻時的“身臨”模式。他翻找着設置,迅速調成了觀看模式,從那種極其鮮明的感官沖擊中擺脫出來。
雲端會有“第五面牆”限制他者的感受對使用者本人的沖擊,但這種沖擊顯然還是要比單純的觀看要強得多。
盛以航快進着播放視頻。錄制者簡單介紹了一些被他跳過的内容之後,很快就直接開始進入遊戲了。一開始是白天,有不少地方他看着頗為熟悉,看得出來制作它的人多少是有參照現實的。具體參考了多少不好說。
地形、植物的種類,看着都很熟悉,但是溝兩邊山坡上的建築的老舊程度以及裡面的氛圍,與現實的相距甚遠,顯然是做過調整的。
這是一個生存類的冒險遊戲。收集物資、跟突然冒出來的感染動物戰鬥,還有破解其中的謎題。盛以航不怎麼喜歡打遊戲,簡單過了一遍視頻,并沒有找到太多有用的線索,也看不出來跟觀神有關。更何況這是一個對外開放的獨立地圖,累計進入其中的人次如此龐大,若是其中藏有觀神,它真的能保持穩定這麼久?
盛以航更想直接進入其中去看看。他檢索了一下這個遊戲,發現下載是要收費的。他正準備換成另一張芯片付費,眼神卻在頁面上一瞥,看到了“已下載”的字樣。
他玩過?倒也不是很驚訝,畢竟這個信息是他自己給的。
退出雲端,睜開眼睛。天已經黑了,隻有天邊殘留着一絲深藍色。街上的路燈也顫巍巍地亮了起來,照着這條隻有一個路人的道路。
他要找一個可以長時間登陸雲端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