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頭部深處突然傳來針刺一樣的劇痛。盛以航猛地回過頭，看向涼亭之外的地方。來時的路，上山的路，都被掩在了如水如煙的薄霧中，綿綿延延至山的深處。

這是獨立的空間，不可能有人來。雲端空間的規則就是這樣的。

“怎、怎麼了？”許可被盛以航凝重的神色吓到了，“你看到什麼了？”

頭有點痛。盛以航擰着眉，道：“沒事。關于地界溝，如果你們下一站有安排，可以去這裡。白恒山上的地質勘測所還在運轉，能從這裡的人問出什麼，就看你們本事了。”

“地質勘測所？”許可捏着下巴想了想，“怎麼感覺有點耳熟？”

“你忘了嗎？”菲南看着他，朝盛以航的方向點了一下，“晚上的時候，那個叫秦在天的稱他爸爸為‘盛所長’，我猜，指的就是這個地質勘測所吧？”

說罷，菲南還朝盛以航擠了擠眼睛，似乎在等他确認她的話。

這個人，盛以航默默想，她肯定是早就知道了。再說了，白恒山地質勘測所、阆江天象觀測與研究所，再不濟也可以是山城區交通調度所，除非掌握了足夠的信息，她沒理由就這麼笃定他爸爸就是白地所的所長。或者就是在試探他。

“對，他是。”盛以航遠離了桌子一點，雙手抱臂，這沒什麼不可承認的，“但我能給予的幫助有限，勘測所裡認識我的人也不多了。更何況他們是做白恒山那一片的地質水文和岩層勘測的，對你想了解的瘟疫估計也知之甚少。”

柏靈星思考了一下，眨巴眨巴眼睛，“可以直接去問你父親嗎？”

盛以航一臉“你看我像樂意的樣子嗎”。他還想維護一下他在父親和方呇那裡的形象。

他說：“隻要不通過我，随便。”

“沒問題！那就當你答應了！”

柏靈星猛一拍桌，把盛以航吓了一跳。她又說：“你明天晚上有空吧？我身上有一些從北荒野帶回來的樣本，你可以看看上面有沒有線索嗎？”

北荒野？盛以航擡眼掃了一眼柏靈星。那個地方與共邦北部接壤，以前是永凍荒原，但自從氣溫上升、永凍帶從地球上徹底消失之後，那裡每年都會有新發現的古病原傳播開來，每年死傷不計其數，基本上可以說是人類的死地了。

她居然跑到那裡去，看來是堅定了決心的。盛以航有點意外。

“可以。”他頓了一下，“沒别的事了吧？”

柏靈星愣了一下，“應該是沒有了。”

“那我先走了。”

盛以航一手撐着石桌站了起來。柏靈星的視線跟着擡起，“謝謝你幫我們！那我們明天……”

盛以航不見了。他傳送走了。

其實他不是故意的，他隻是沒想到還有下半句。不過他也沒有多在意這件事情。剛剛另一張芯片收到了信息，通過他自己寫的小程序傳來。是一個被他備注為“老壁燈”的人。

老……盛以航被噎了一下。說實話，他有點好奇。他點了進去，看看對方都說了些什麼。

「喲兄弟」

「沒想到你沒死哎」

系統顯示對方用的語言是西海聯盟通用語，盛以航想不起自己認識哪個西海聯盟來的人。他思考半晌，回了句“有話直說”，退出了雲端空間。

淡薄的五感漸漸回歸，他緩緩睜開眼睛，看向暖光輕撫下的天花闆。他剛剛是躺在床上進入雲端的。

一股濕熱的風從角落裡吹來。盛以航看向窗邊，許可把窗打開了，正趴在窗邊往外看。

盛以航光腳走在地上。地面是瓷磚，很涼。他走過去，也看向窗外。周圍建築大多隻有五六層，樞紐外圍陡然拔高的建築物分割開區域内外。建築群如水流，從最高處向城市外流下，漸漸低緩稀疏。夜燈反射天空，光如從天上降臨。他們很接近市中心，也就是每個城市最重要的調控中心——蜂巢樞紐，就像一個城市的心髒一樣。

它集中了所有的繁華。

許可看見盛以航湊過來，笑了笑，道：“就是感覺很神奇。原來這裡晚上還挺亮的。”

“因為是樞紐區，”盛以航解釋，“如果是在南沼的古城區那邊，晚上最好提着燈走。”

“哎，還怪不方便的。”許可把窗戶關上了，把窗戶調成了暗色模式，“雖然下來有段時間了，有的時候我還是會忘記吃飯，隻是覺得肚子疼，後來才發覺是餓了。或者就是忘記要洗澡，而且也很容易生病。你不覺得在雲端之下生活其實挺不便利的嗎？”

“會。”

這是事實。現實變得愈發荒蕪，很多基本生活物資的獲取已經沒他小時候那麼方便了。

“那你不會想進蜂巢嗎？”

盛以航已經滾進被子裡，把他這半邊的燈關上了。“不會。”

“為什麼？”許可躺到床上。

“習慣了。”

“是因為從小生活在這裡？”

許可側躺着，眼睛閃閃發亮地看着他，興緻勃勃的，大有跟他來個徹夜長談的架勢。

盛以航及時打斷道：“是的。然後睡覺。明天還有事情要做。”

許可嘟囔了一句，安靜了下來。盛以航看着漆黑的窗戶，閉上眼，強迫自己進入睡眠。